听得这话方嫣咯吱一乐:“可怜见的,你失落之情已写满了全脸。”
沈凝酥不好意思地笑笑,言归正传道:“难为你这般惦记着我,今日派汀儿到我宫中说的话,又如何不是我所思所虑呢?”
“正好此时你也得了空,不若,派人到听竹馆请她去?”
“万一她不肯赴约怎么办?”
“昨夜既然已有心提醒了你,今日又怎会翻脸不认人呢?”
“我与她……”
印临三十年,沈回昶被调往西域边陲救灾,因公务繁杂一年也抽不出身回京几趟,便在铜铃城购置一宅院,比邻而居的正是赫赫有名的齐宥军大将军。
将军镇守边关甚是辛苦,齐夫人体恤夫君不易,放弃京中华贵的生活带着女儿齐韵久居铜铃城。
一来二去,齐家长女便与一墙之隔的沈家兄妹交好了。
那时,沈凝酥方才五岁,而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才刚满了十二。
“齐韵姐姐,快过来我家里玩,哥哥今日同小厮们到林中狩猎,收获了不少野兔野鸟,你过来咱们一块儿烤了吃。”
小小的沈凝酥攀在一棵树丫上,隔着红砖墙奶声奶气地邀请齐韵到自己家做客。
齐韵仰头看着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妹妹,笑得甜甜的:“还是算了吧!天色已晚,不多会儿娘亲该喊我吃晚饭了。”
“我亲自过去同齐伯母说,让她许你到我家玩儿。”
齐韵眨眨眼睛:“若你开口,娘亲定会答应的。”
沈凝酥一阵风似的跑到齐府,后头跟了三五个丫鬟婆子,说完来意,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齐母,一副满是期待又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不忍拒绝。
她摸摸小女孩圆圆的脑袋:“几日不见,小凝酥又长高不少了呢!”
“这是当然,齐伯母,我母亲说了,若我每日好好吃饭,日后就能像齐韵姐姐一样,个子高高瘦瘦,这才叫好看呢!所以我不敢马虎,每顿都吃两碗饭呢!”
“呀!我们小凝酥真厉害。”
“齐伯母,求求你答应让齐韵姐姐去我家玩好不好?哥哥打了好多野味呢!他说想让齐韵也尝尝。”
齐夫人点点头:“好!齐伯母答应我们小凝酥。”
两个孩子听完这话,立即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往门外跑,齐夫人还来不及叮嘱女儿多穿一件衣裳,只好嘱咐伺候的婆子将女儿的披风也带过去。
沈巍橪已在院中架好了篝火,见妹妹已带着客人回来,心底暗自高兴,却只是酷酷地看了来者一眼,接着往篝火中添柴火。
“这是什么呀?”
“这是已经除了毛切好了的野兔肉。”
常年钻研诗书苦练琴棋的齐大小姐哪里吃过这些,立刻用手帕捂住嘴巴,满脸好奇地盯着烤架上滋啦啦冒着油烟的肉,忍不住问:“好吃吗?”
“一会儿你尝尝便知。”
不一会儿,小厮将烤好了的第一串肉串从炭火中取下来放到碗里,沈凝酥在一旁雀跃着,庆祝又可以吃到这般美味的食物。
沈巍橪放下手中的活儿,在碗里挑了大块烤得最适宜的肉放到蘸料中一裹,递至齐韵手中:“野味就是要趁热才好吃呢!齐妹妹你快尝尝看。”
沈凝酥见此状倒也见怪不怪,往日在府中哥哥最疼的就是自己,可自从来了这铜铃城,哥哥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送到齐韵姐姐跟前,她早已习惯了。
“谢谢巍橪哥哥。”齐韵接过沈巍橪手中的肉,轻轻咬了一小口,就像小猫吃食一般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尝,举手投足间已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哪里像一旁的沈凝酥,正敞开了肚皮狼吞虎咽,翘翘的嘴巴上沾满了油渍也全然不知。
沈巍橪看着两位妹妹正吃着自己亲自猎来烤了的兔肉,心底溢出满足。
回忆起往昔,沈凝酥眸子亮晶晶的,只是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泄漏了哀愁。
方嫣恐触及她伤心之处,急忙打断谈话道:“我看此时已过了午憩的时间了,若是打定主意见齐贵人,已可派人前去她宫中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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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凝酥点点头,转头叮嘱了清絮一句请人时需得礼貌周全,小心些莫让太多人看到,便让她前往听竹馆。
听竹馆恰如其名,房前屋后种满了竹树,如今已是深秋,叶子已全然落光,唯剩光秃秃的枝干,令人看了倒生出几分冷意。
馆门前是一片连绵的假山,伴随着溪流颇有隐士的滋味,走过蜿蜒的游廊,独见一黛色砖瓦修缮而成的拱门,这儿便是宫门口了。
入内,抬头可见一扇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影壁,韵味雅致尤为引人入胜,清絮因有小姐的叮嘱不敢停留细细赏看,驻足于影壁旁的矮松跟前,朝里头喊道:“奴婢朝云宫宫女清絮前来拜见齐贵人。”
彼时齐韵正站在殿前的廊下喂鹦鹉吃食,听见有人来访露出了然于胸的微笑,将瓷罐放回到身后小宫女捧着的托盘上,又净了手,由霖画搀扶着往外走。
“奴婢朝云宫宫女清絮参见齐贵人。”
“你家小主要你前来所为何事?”
“回禀贵人,小主说自入宫不曾好好的到贵人宫中拜访过,实在是辜负了同为嫔妃的情谊,听闻今日茗湘苑的戏不错,她与邀月楼的方美人请您一同前去听听戏。”
齐韵点点头:“她们已经到了?”
“已在茗湘苑候着了。”
“霖画,去将我的披风取来。”
茗湘苑里的人不多,方嫣与沈凝酥却是远远地坐在亭子里,台上正演到热闹之处,咿咿呀呀的唱腔自空中传来,沈凝酥手托下巴似在认真听戏,心底却焦躁不安思绪胡乱飘浮。
方嫣知其心意,轻轻拍了拍沈凝酥的手背安抚道:“姐姐莫急。”
一抹纤瘦的身影自碎石小径而来,沈凝酥的目光便已紧紧地追随着从未挪开,待那人走至跟前,沈凝酥反而从容淡定了许多,三人笑意盈盈地行了宫礼,围坐于石桌旁认真听戏。
台上演绎着荡气回肠的人间绝恋,方嫣入了戏动了情,正垂泪不止,余下二人手忙脚乱地安慰着,你一言我一语间疏离感已荡然无存。
“人世间的情情爱爱不过如此,方妹妹何苦为了这戏本子掉眼泪。”
“齐姐姐你是不了解我们方妹妹,最是内心柔软如棉的,莫说因听戏垂泪,她平日里只是看书也常有哭泣的。是不是?小哭包。”沈凝酥一边用手帕替方嫣擦眼泪,一边逗笑着说。
方嫣听罢轻轻拍开她的手:“去你的,莫要取笑我。”
齐韵笑笑:“经年不见,沈家妹妹也有了当姐姐的样子,会照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