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入喉,剧烈、呛鼻、刺激……辛辣的滋味涌上林红樱的心头。
这不是酒,这是勾兑过水的医用酒精……
林红樱拿起酒瓶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那瓶身上的的确确印着京城红星二锅头的标志。
林红樱目光看向那位首长,首长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让服务员撤走了自己面前的白酒。
“小林,这酒可不能乱喝!”首长开玩笑地说,“这是我的特供酒,只有我才能喝!”
在场的领导闻言,多少觉得林红樱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能拿领导面前的酒呢?
不过郑老的语气不像责问,反倒带了一丝亲近,他们就不管了。
林红樱反而摇摇头,拿起那瓶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双目一片清亮和真挚:“这杯我敬您,喝了您这两杯特供酒,明年我给您带更好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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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只有两个人能听懂林红樱的意思。
服务员的眼里隐隐有泪光在打转,毛熊专家喝的是茅子,首长喝的却是勾兑的医用酒精。因为毛熊专家嗜酒,首长经常要陪他们喝酒,喝得多了酒水渐渐就不够用了,他自己用医用酒精兑了酒。
林红樱蓦地想起了拿着白开水当酒水敬的何胜利。
因为……这年头没有粮食酿酒,酒水珍贵!首长不舍得喝特供酒。因而招待远道而来的毛熊专家时,他喝的是用医用酒精勾兑后的酒!
郑老只是笑笑,倒掉了她手中的酒,换上了一瓶新的红星二锅头。
安德烈又给林红樱敬了一杯,翻译代为转达,“林,再来一杯!”
他递来的这一杯酒水,浓香绵长,醇厚浓烈,像火烧一样却不刺喉,这是真正的茅子好酒。
三杯酒下肚,品到的是不一样的滋味,这是林红樱从未尝过的辛酸苦辣……
愤懑、心酸、感激齐齐涌上心头。
是雪地里从灰烬中偷偷捡起图纸笔记的隐忍,是饭桌上随时随地争分夺秒学习的刻苦,也是酒桌上拿旧酒瓶装“特供酒”独自饮下的勤俭。
有这种决心,他们……怎么可能不强大!
林红樱喝完酒后就离开了宴客厅。
她跟金焕说:“我们去看那条停产的生产线,去把鼓风机安起来!”
金焕笑着问:“小同志你没喝醉吧?现在去安鼓风机?”
林红樱点头,“对,去把它安起来,早点把氧气顶吹转炉这条产线安排好!”
几个工程师闻言个个都表示自己已经吃饱饭,可以去干活。
“我马上去安,咱们有图纸!”
“供氧装置没有问题,剩下的排水、给料、起重设备……也没问题!”
……
林红樱回到了炼钢二厂。
其他车间的平炉炼钢工人正在火热地上工中,每个时辰都有高温的锅炉倒下滚烫炽热的铁水。
灼热的气息如浪潮般迎面扑来,哪怕冬天也热得仿佛火焰山。
二厂的工程师把复原的图纸搬到办公室,对照着笔记,彻夜研究起来。
他们没有人指导,只能对照着图纸和笔记按图索骥地拼装、参谋,图纸很多都是俄文,几个翻译跟着他们彻夜备战。
所幸在林红樱的帮助下,安装设备的过程减少了很多麻烦。
熬到凌晨一两点,林红樱就扛不住去睡觉了。
这一天并不平静,领导们一夜未眠,多方走动,许以重诺极力挽留专家留下。哪怕只有一两位。
厂区里那几间平时用来上课的教室依旧灯火通明,只是没有了平时教导他们的老师。
如今只剩下一群半路出家的学徒,重新挑起重梁。
这一次除了专家的撤离,一切的图纸、笔记都要按要求烧毁,机器设备要运回毛熊。
只有那套坏掉的供氧设备因报废被留了下来。
这意味着剩下的设备……他们需要自己造!
第二天醒来,林红樱发现这些工程师们领着职工,仅需一个晚上就装好了鼓风机、富氧制氧机和喷氧管等核心部件,也就是说整套供氧设备已经顺利完成!
马主任的嘴笑得合不拢,直夸这辈年轻人有本事,“知识技术就是生产力啊!”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安德烈昨天替他们隐瞒了供氧设备被修好的消息。
早晨,毛熊专家将会乘坐汽车撤离厂区,转到奉天的北陵机场乘坐飞机回国。
清晨,领导、工程师和老师傅们顶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去欢送这些曾经无私倾囊相授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