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源被说得蔫不拉叽还反驳不了。
别说反驳了,他觑着傅应绝那张冷脸,甚至连落安瞧着弱不禁风如何能要他的命都不敢问。
不敢问了,陛下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那夫子也是个高手。
最后两人之间,一个小意殷勤地研墨,又接连杵断两块上好的松烟墨;一人骂爽了反而心情好,以至于气氛缓和几分。
时间悄然流逝,李源等得差点打瞌睡。
“李源。”傅应绝突然喊他。
李源惊醒,被骂出了条件反射,双目瞪圆,“在在,臣在!”
“你当初,”傅应绝似是随口一问,“为何要来京。”
李源自己脱离家中摸爬滚打好几年了,傅应绝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
他父亲辖下特殊,家中特许世袭,板上钉钉的二代,自己跟了赵漠混出头来。
“啊?”李源摸摸鼻子,“一来就来了。”
傅应绝默了默,又问,“喜欢上京吗?”
好好俩大男人,说个话题喜不喜欢,肉麻兮兮地又矫情。
李源悄悄地,快速地看了眼傅应绝,见他一如既往地面容平静,才老实道,“不太喜欢。”
“他们瞧不上我。”
京中世家眼高于顶,就算手握实权又有家中荫庇,可他初来京中时,也遇上了不少冷待。
“我不喜欢他们,所以将宣阳吊起来打,父亲鞭长莫及,也就您跟粽子他老爹护着我些。”
在西漠关横行霸道惯了的土霸王,当初着实憋了口气。
李源撇撇嘴,说道,“可比起那些,我更不愿在家中,我爹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也就意味着思维固化,不晓变通了。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坦然道,“除了奔着陛下跟赵哥,我也有私心。是人总会犯错,老爹庇护我年幼时,我也想在他年老之际为他寻得后路。“
权力是个好东西,只要握在自己手中,不管来路如何,最后都不可避免地生出异心,妄想据为己有。
李源清楚明白,他的父亲已经有了这个势头。
可是.....
他眉目清朗,正气盎然,“公家的就是公家的,臣下就是臣下。”
“我比不得陛下英武,也比不得周意然那货有天资,但是我总有他们赶不上的。”
比如自视得当,当然,跟赵驰纵比的话就另说。
李源:“我是天子近臣,老爹只有我一个儿子,西漠关只会是我的。”
他郑重地许下承诺,铿锵有力——
“也只会是陛下的。”
西漠关,地势险要,进是通兵之要塞,退是大启之神盾。
若不是情形实在特殊,没有更好的办法去掣肘管理也不会在李家手上代代相传。
到了李源这一辈,李家盘踞那地儿已经历了三朝,朝野更迭,他依然屹立。
李源清楚地知晓当今帝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届时若是真有什么,他拿捏不住的,就算毁了也不会叫别人好过。
他了解,并且心甘情愿,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毅然决然地追随赵漠而去。
赵漠在傅应绝还未登基之时,就已经隶属于他名下了。
所以,李源是亲自为自己套上的黄金笼。
傅应绝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李源当初进京,何尝不是他默许的。
只是......
“错了。”
好一通剖开心扉的独白竟只得到了一句“错了”,李源那笨脑壳没反应过来。
这时傅应绝垂首写写画画的东西似乎也弄好了,他捻起,晃开,墨迹湿润。
“朕要你反。”傅应绝侧头,狭长的双目寂然地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