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子不生气,可是爹爹生气。”
“爹爹生气,给小梨子道歉也米有用呐!”
她噼里啪啦地,小嘴巴巴,傅应绝却没半点不耐烦。
她说一句自己便应一句。
东拼西凑总算是知晓了事情起始。
傅应绝哂笑,倒是不得不承认那孩子确实心智成熟,手段初现。
他从不对事事以自己为先,样样从利益出发的人存在歧视与看低。
甚至于是十分欣赏。
吐刚茹柔,欺软怕硬在特殊情况下不妨理解为一句夸赞。
那样的人在逆境中比之不卑不亢更有生存的机会。
毕竟羽翼未丰,过刚易折。
只是吧……
傅应绝垂眸捏着奶团子的小肉脸,腮帮子的肉一戳就能陷下去一个小窝。
“小梨子不曾做错,是爹爹罚她,她当来对着我哭才是。”
眼色和手段缺一不可,她光有其一,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有些小聪明,知道小孩儿软糯可欺,却差些考量,算盘打错了子儿。
傅应绝声线和缓,肩胛往后抵在椅背,是个极放松的姿势。
“眼泪人人都能掉,也并不是说哭一下就能变成被欺负的那个。可是小梨子要去想的,是她为何落泪。”
手握权柄的人不爱同别个儿解释过多,只管张嘴吩咐,底下要如何闹那就不是他该头疼的事儿。
可正值孩子摸索前行之际,那样惰于辨言的帝王却是连她踩过的每一个坑洼,都要刨根究底为她剖析清楚。
“因为伤心吗?因为疼痛,或是仅仅只在装模作样。”
长指在奶团子一眨不眨,漆黑的圆眼上轻轻一点,他耐心极了。
“眼睛才是最容易上当受骗的,”
“若是我做错了事,却将苏展打了一顿,但是苏展没哭,爹爹先哭了,你说——”
“是谁的错。”
小人儿很是明察秋毫,大义灭亲,“是爹爹!”
“那许——”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那女孩的名字,可实在想不起来,干脆换了个称呼。
“那个女孩儿做错了事,却怪在小梨子身上,小梨子不给她满意,她便哭,又是谁的问题?”
傅应绝将逻辑简单给她捋了一下,就见小人儿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是她!”
奶团子就是脑瓜子拧巴在一起了,绕来绕去搞不清那么多弯弯道道,帮她扯直了便好。
傅应绝却是想同她说更多。
“那若是爹爹今日因着小梨子不听我的话,十分生气,便将你送给别人,你——”
“才不会!”
他仅仅是做了个假设,甚至连话都未说完,小人却连眼睛都急红了。
“才不会,将小梨子送人!”
眼睑已经因那句话泛起了水光。
傅应绝不动声色,却未出言安慰。
“可是你看见爹爹生气了的,不是吗?怎么就不会了。”
她倔强地摇头,有泪光,却没有哭,只紧紧抱着傅应绝,推翻他的假设。
“爹爹不会生小梨子的气!爹爹也舍不得送走!”
很是肯定,不带犹豫。
舍不得……
她对这些倒是清楚明白的。
“这不是挺明白的?”
“因为——”
奶团子出言辩驳,说了两个字却又卡住。
傅应绝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替她说完还未言尽的话,
“因为是爹爹将小梨子带到这个世界,所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虽然例子抽象且浅显,却是能叫奶团子一瞬明白其中关窍。
“外表可以包装迷惑,可是定了性的内在却不会有大起大落的变更。看见的不一定真,可是小梨子动动小脑袋瓜子呀——”
他又敲了敲手下毛茸茸的胖脑袋,道,“——用这里去想想,去想想她哭了是真的在哭吗?一个口出恶言,得寸进尺的小姑娘,又为什么要掉眼泪啊。”
“一旦了解了别人的性情,那么她下一步的举动也差不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特殊情况特殊论,可看绝大部分人,这套以一概全身的法子,其实不会出太大错。
傅锦梨脑子里被灌输了很多东西,其实开始不太理解。
不过她想着,爹爹不会真的生气,因为爱小梨子,爹爹也不会将她送人,因为舍不得。
小梨子也没有欺负许雅,虽然她哭得可怜。
因为小梨子在爹爹口中是一个从不与人为恶的乖小孩!
许雅呢,许雅是一个很懂眼色,随时随地窃取利益的人,所以掉眼泪只是一种……唐唐说的手段。
只是为了……
骗小孩而已。
只要有心,其实什么都能教会,什么都能赋予。
就算小孩儿懵懵懂懂,可傅应绝耐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