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有一大片竹林，锦殊拿着砍刀选了几根品质不错的竹子，简单处理完枝叶后，开始躺椅的简单的制作工序：劈成长短不一的小段、钻孔穿凿、连接火烤扭弯、撑支架、暗榫固定、编条、细管装饰美化、清洗磨光。

锦殊看过《鲁班书》和《木工全书》等古人研发的木质工艺的古籍，她对竹编也有一些了解，只不过从未亲自制作过。她回忆着美人榻原本的模样，然后开始动手编制。

黎瀚之过来之时，美人榻就只剩细节部分还未完成。他忽然想起在院中感觉到的异样，又看见门外不远处散落的、明显被处理过的不知名残骸，原来是美人榻不见了。

想来是因为刚睡醒，脑子还处于混沌的状态，看见美人榻下意识就躺了上去，然后整个躺椅因受外力而散架断裂了，万幸的是她无碍。

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黎瀚之没有打扰，他远远地站着等着她完工。即使他过去对方也不会让他帮忙，可能还会打乱她的思路，因为锦殊是一边回忆一边编制的。

为了赶工，锦殊没有整理思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虽然工序有些杂乱，但却并不影响效果和质量。一刻钟后，一张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美人榻就做好了，但那只是整体。因为还未烫蜡雕漆，所以看起来很素，缺少彩色的灵性和美感。

“可以了，后边就交给你吧。”看着自己成功的首作，锦殊还是挺开心的，成就感让她感到愉悦。虽不足以弥补过错，但至少她努力过了。

“手艺不错，但作为犯错的一方，是不是应该收收你那得意的表情？”黎瀚之忍不住调侃，他本就没在意这种死物，他珍惜回忆但不会把过去看得太重，这样太沉重了。

“我不是故意的，是它太脆弱了。”锦殊坦荡地阐明事实，她检查过是木质和工艺问题。

“没怪你，不是你的错。不是饿了吗？回去吧，不然饭菜都凉了。”黎瀚之说着轻松地搬起半成品的美人榻，招呼后边的锦殊赶紧回去。

黎瀚之向来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就是没这么多讲究但也是少话的人，二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多，但每一次都很和谐。

对于锦殊为何还在谷中，从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黎瀚之就清楚了。昨夜确实忙得有些晚，加上纳兰如懿说会喊她起床，锦殊就安心地睡饱了才醒来。也幸好纳兰如懿没来，不然她肯定会被有起床气的林轻绵狠狠收拾一顿。

“走吧，我陪你出去历练。”黎瀚之收拾完残羹剩饭，找到正在逗弄红鲤鱼的锦殊，他正好也想出去走走。谷中在加强防御，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有四圣在他很放心。

“历练？我不需要啊！”锦殊误解了黎瀚之的言外之意，出去走走或许能让她忆起一些什么。

“我需要，作为我的亲传弟子你得陪我一起出谷。”黎瀚之无奈，但他知道锦殊会跟着一起来的，她其实很想出去的。

“什么亲传弟子，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教过我什么吗？”因为锦殊住进了柚园，谷中的弟子经常说她和黎瀚之是师徒，每当她否认对方就满脸不相信，后来她就不管了。

“山门关了，得一年后开启，等会儿我就教你一招金蝉脱壳。”边关门边跟身后的小姑娘说话，黎瀚之拎起放在脚边的食盒，抬腿就往树梨台走。

“那根本不是医术好吧。”也不知是要离开不舍还是对外界的恐惧，锦殊看起来心不在焉，她也许会再遇见熟人，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

黎瀚之走在后边，不知走了多远，他停住脚步缓缓转身。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满是惆怅，那是他用了十几年改造的环境，只因为妻子憧憬这样的生活环境。当她离开后，如此美景也只有他一人独自欣赏，说不清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湿枕巾。

回想他们的相遇，惊鸿一瞥最令人心动。奇装异服的少女穿梭于琳琅满目的街头，作为医师出游的黎瀚之一眼就看见了她。雪儿每看见一只小东西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似乎是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精巧的玩意。

她是瞒着使团偷溜出来的，因为两年前南行途中遭遇刺客，北境皇室对她的安全十分在意。为达成两国的姻亲关系，雪儿作为圣女南行是带有使命的。

雪儿的母亲是前任圣女，她是在圣殿出生的，自幼就待在北境皇宫。外出游行也只是为了给百姓福泽，壮大圣殿的声誉，她极少私下出去外边的世界看看，因此来到南渊忍不住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黎瀚之不是第一次出谷，他见识的人情冷暖不少，鸡鸣狗盗和作奸犯科之人不在少数。但世上的人有好也有坏，他清楚天地分两极，既对立又统一，这样才能造就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