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站着的压力一点也不比在屋里坐着小,萧家这两兄弟都生的太高了,尤其当这两人的视线都往她这里看,简直是压迫感成倍增长。

“救你的是护卫,我只是担了名头。”

尹萝露出得体的微笑,“不必如此。”

姬令羽好似听不懂她的话,款款温柔道:“我会一直等着恩人。”

“……”

你小子,暗示我是吧?

姬令羽发疯,场面会失控;但他不发疯,情况也根本没好到哪儿去。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某些宅斗文里的小妾发言。

尹萝眼观鼻鼻观心,注意力全在身侧的人身上,生怕下一秒他就抛出一个超出控制的问题,堪比“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萧负雪确实开口说了一句话。

由于高度紧张,尹萝没能听清:“什么?”

那位萧家弟弟倒是不像来时那么积极地走在前方,这会儿渐渐落到几米开外了。

“可是有什么缺的药材?”

萧负雪重复道。

“没有——咳!”

尹萝这会儿已经不想咳了,方才的表演约莫留了后遗症,说两个字就又要嗓子发痒,“离家前,兄长给我带了许多药材,尽够用了。”

萧负雪静了几息:“我们去找医师。”

这位未婚夫的性子历来是稳定得清淡如水,某种角度上都可以说无趣的程度,此时却显出几分难得的强硬。

我这刚度过一关,又要去赌郑医师讲医嘱的时候不说漏嘴吗?

“等等——”

尹萝紧急拽住他。

萧负雪垂首,眉宇萦绕淡淡阴霾,难掩关切。

尹萝短暂哑然,道:

“我听你的话,去找郑医师开药就是了……你别这样不高兴。”

萧负雪拧眉:“我没有不高兴。”

尹萝望着他,忍不住就笑了:“嗯,没有。”

紧张一扫而空,她荡了下他的衣袖,小声道:“总归我是想你高兴的。”

“……”

-

谢郗见过了宁芷墨,如约将发现苍青剑碎片的地方说出。

荆昆。

“荆昆靠着南边吧,你们怎么又跑到东边来了?”

尹萝确定了地理位置,不免生疑。

谢郗的状态平静了许多:“我本想带着她去南洲,但相距太远,无一是她熟悉的事物,使得她日渐郁郁。她想念北洲的风光,我便想从琉真岛外绕远,带她回北洲生活。”

尹萝:“……”

你这、我、你们……算了。

萧玄舟将荆昆的所在与他查到的地方过了一遍,不动声色地道:“敢问谢公子是怎么发现此物的?”

“我们暂留荆昆养伤,听闻隔壁镇子在闹鬼,我顺道去看了看。”谢郗讲述得没有丝毫起伏,“不是鬼患,是苍青剑上残留的剑意引动了邪祟觊觎,除去后便沿着线索发现了苍青剑的残片,还有那卷鹿皮。”

萧玄舟:“谢公子心存高义。”

谢郗不为所动,道:

“我只是怕引来当地世家。”

自谢郗以妖化的姿态露面,身上多少带点疯劲儿,即便此刻也只是减少了暂时的危险性。可是这段讲述中,却给人以一种和谢惊尘身上某种气质类似的感觉,仿佛一下子谢郗本人便鲜活了起来,窥见了他过往的蛛丝马迹。

宁芷墨方才离去,没有留恋,眼圈却红了。

尹萝想:

或许她原先的猜测错了,事情有一个更简单的真相。

该问的事情基本都问清楚了。

尹萝和萧家兄弟出了屋子,回廊上守着护卫,除却脚步声便是静默一片。

萧负雪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尹萝,见他们二人皆不语,主动道:“谢郗所言,大约可信。”

“怎么说?”

尹萝想先听听他的想法。

她感觉她和未婚夫在思维上还是挺同频的。

萧玄舟亦望了过来。

“谢家家风清正,以平乱止恶为己任,谢郗的做法与此相符。”

萧负雪思索着,“但与先前的猜测,便对不上了。”

“如果,宁芷墨喜欢上谢郗了呢?”

尹萝提出可能。

萧玄舟眉梢微动。

萧负雪诧异道:“可她是为了护卫的恩情……”

“但真正和她相处的是谢郗啊。”

尹萝按照这种认错剧情的通用桥段进行猜测,列出依据,“幼年一面之缘,记挂多年,相处的却是另一个人。那究竟心悦的是谁呢?”

前者是恩。

后者却不一定了。

萧负雪心神轻震,陡然间哑口无言。

双生子的奇特感应在这一刻玄妙地连结,兄弟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某个荒唐的念头:

这桩故事,仿佛是在映照当下。

……

尹萝不大想去见姬令羽。

但这厮不光茶起来真要命,也深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

做交易,得是有来有往才能安定长久地进行。

尹萝说自己今晚要去见姬令羽,命守二提点护卫们,不要露了馅。

守二表情难看得如丧考妣,痛心疾首得仿佛尹萝是被妖媚迷了心窍的主家,即便满心向着温柔端庄的正夫也无能为力:“……是,属下知道了。”

尹萝生生被她看得心虚了。

今晚就算是去见姬令羽,也绝对不能再出现意外危机事件。

来一次就够她全年的心脏活跃度了。

姬令羽的装扮比白日还素些,唯一的区别是头发不再束在脑后,绸缎般散开。

只这一点区别,就不再是白日的居家温婉。

媚意悄然,蕴藉风流。

他手中还是那本《夜月》,已经翻了四分之三,脑袋虚虚地靠着床柱,半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看着。

“我还当你不来了。”

姬令羽将书放到一边,朝尹萝这方走来。

尹萝警觉地退了退。

门外的护卫严阵以待,她特意交代过,还约定了暗号。

姬令羽懒散一笑:“你怕什么呢,恩人姑娘?”

他似乎极会拿捏这等气息技巧,越到句末吐字愈轻盈缓慢,咬合不清,字眼流连在唇齿间,什么都不必做,已然滋生了暗昧纠缠。

不是野性难驯,也不是茶香四溢。

又是不同的样子。

真是狐狸千面。

姬令羽走到桌旁,提起茶壶。

尹萝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