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原本生来就是这世上的痴绝

只是这几年,丁叮仙去,冰儿那年轻时的火爆任性脾气才收了一收,怕伤了自己女儿的心。所以,她现在只问母亲在哪?

那年长的宫女刚要回话,却见那新来的叫作瑞儿的丫头连滚带爬的一身雪花地急急地奔了过来传话:“宫主让少宫主去花厅陪客,南宫公子来了,已等了多时了!”

与墨虽然娇气,但并没有骄气,大体还是识得的,何况那南宫令还是她未来准夫婿,是母亲钦定的,也是父亲生前首肯的,断没有任性不去见面的道理,尤其是眼前这光景,还真不能让他见到自己这副为了别的男子而心碎神伤的憔悴模样,她与无垢那是少时的情份,那时,她一派天真无邪,哪有想到后来会生出这许多变故和意外。那丁叮是个由着女儿任性的主儿,总担心他日女儿基于家族使命要嫁与一个她不是那么可心的人,由是,在她在家里当闺女的时候,凡事都依着她,哪怕他比冰儿更早窥探到与墨与无垢的情愫,也并没有横加干涉,依着他所在的这个朝代这个时代,他生前也没有预估到,这个比自己女儿小六七岁的小太子,会痴恋与墨到这个地步,若一早知,或许,他生前也就会有意识早做妥当安排。只是这世上哪有如果和早知这两回事。都是事后,各人的不甘心与慨叹作祟罢了。

“谷主!他如何了?”冰儿看到迟迟归迟迟愁眉深锁,一副面临世间最疑难杂症的样子,心里就一直打鼓,这孩子,终究,是没能留住么?

“我当年穷尽毕生所学,为他补心之时曾交代,无论如何不能够遭遇动心忍性十分强烈地步,否则,他这小命就会一命呜呼,宫主,你可有把这话话在心上?”

“如何敢不放在心上?自然是放在心上的!”冰儿叹息道:“从他随我入飞花宫以来,我一直将他视如己出,他比与墨年岁小些,我母亲,我夫婿,我,都是极为疼爱这孩子的,他跟与墨也算得上是少年玩伴,从小吃住在一块,早些年,他心率不稳时,我母亲还将他与与墨一并儿放在她老人家的卧室之内,只隔着一层帘子照看着,往年,你偶尔过来我飞花宫一块过节,也是见到的,只是,这孩子,人大心大,心气儿也忒高了些,我素来是知他除了与墨,心中眼底再无旁的人,但如今,与墨大婚在即,再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就因为这事,前段时间他就闹了一出,后来还是我们想方设法把他给稳住了,只是后来,他总病恹恹的,不见大好,才允他搬来这雪宫住,本想着,雪宫清净,他或许能静养着,又可以减少跟与墨的碰面,时间长了,或许就好些了,他这病皆从心而起,我……我如今都不知如何是好?”冰儿也莫可奈何。这小儿女们之间的事,她何曾料到会到如今这地步?

这世上痴恋的,譬如当年丁叮对她,譬如祖母辈那一代的梅姬,或是母亲她们那辈儿的梅笛与萧家大公子,也算得上是爱得死去活来,可终究是没死,眼巴前这个亡国的小太子,怎地,就脑瓜儿一根筋轴到这个地步?真真的就是豁了性命出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这可怜见的,到底,是她这个作长辈的没处理好。如今,只盼着医谷的谷主能象十年前,可以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否则,良心上如何过得去?更何况,当年带他回飞花宫,也不只是单单出于善意,那也是与一位方外之人作了类似于交易的交换的,丁叮一辈子信守承诺不说,单就她百年飞花宫的声望,也是不允许她有始无终的。

“奇怪?!”迟迟归突然惊奇地自言自语,再伸手去探了躺在床上象活死人一样的无垢的脉息和鼻息:“他这看上去是气绝身亡了,心脏也确实停止了跳动,脉息也是全无半分的,与死了并无二致,但他的肌肤却是微凉有余温而且不曾僵硬的,按理说,这隆冬季节,气绝身亡之后,肉身很快就会僵硬,不会如此如同生人一般柔软有弹性,他这病症,倒象是我从前在上古医书上看到的失心离魂之症。患了这种病状的人,无呼吸,无思维,不能动弹,甚至心跳都无,就象田间地里的植物,但是,如果有妙手施救,或外来的强烈刺激,就有活转过来的迹象,只是这其间有晕睡上十几年,几年,甚或是数十年之后,方才醒过来的,也是有的。飞花宫中有不少世间奇珍,他如今这副样子,不好轻易挪动,你飞花宫中的千年寒玉床借我一用,与墨丫头的婚事又即将要筹备,我看不如先把他妥当安置在我医谷中,来日苏醒,再作打算。我谷中草药无数,近日小师叔寻镜又出了关,医术和灵力都大有增益,有他在旁相助,也比我一个人治要强!你看如何?”

“自然是再好不过!”冰儿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自然是同意的,当下,便让使女们去请了人来,又加上迟迟归带来的医谷的弟子,人手是够的,但千年寒玉床,不是那么好挪动的,何况冰天雪地里,没有一些能拖辎重的大型装备设施,这还真没办法快速拉回医谷。少不得只好持了宫里的特许的牌子,调动了此间驻守城防的兵士,这才一行浩浩荡荡着,将那无垢稳妥放好在车驾上,一同去了医谷。

寻镜像平时一样,每日练完功,研究完医书草药,偶尔指点一下求学的谷中晚辈,便回自己的屋子。那个只有一缕残魂的活死人在他的房中已躺了不少天了,无论他用多少方法,施多少灵力,那家伙在他床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