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31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在晴朗的天空中照亮整个世界,生命开始了新一天的运动。
林真秀也是如此——从千代田线地下铁列车车厢中走出,跟随潮水般的上班族人流走出霞关站,顺手在便利店买了一本当天发售的最新版《周刊新潮》,放入公文包中,和往常毫无区别地走进外务省。
等完成每天早上的例行事务,又开完碰头会,回到工位后,他拿出刚买的和《周刊文春》同样封面为手绘版画风,一眼望之好似回到五六十年代的《周刊新潮》,捏着鼻子找到那篇《曾在街边与对象激吻的Ricey lady第几次的不纯还是第几次的不伦?》,认真阅读起来。
他捏着鼻子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文章隐藏针对自己的杀机,而是外务省上下对日本综合类周刊的集体性反感——进入21世纪后,日本社会整体保守化和向右转,综合类周刊是引导和体现这股趋势的急先锋,尤其是厌华憎韩这个主题,从2013年开始几乎贯穿三大综合类周刊每年的内容。如《周刊文春》当年发行的49期杂志中有48期在报道的标题中使用“中国”、“韩国”、“尖阁”、“慰安妇”等字眼。49期的《周刊新潮》中有37期、46期《周刊现代》中有28期,同样如此。外务省由于工作目标是维持日本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尤其是东亚国家之间的稳定、和善,常被这些周刊攻击。林真秀昨天一听到是《周刊新潮》刊登文章后,立刻高度警惕,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等仔细看完文章,确认和昨天一样,没有直接指出存在政府官员施加影响的原因,他才稍微放心,将杂志中相关页面扫描成图片,给自家兄长发过去,又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提醒如果这几天亘理农协和宫城县农协如果发生什么动静,赶紧告诉自己。林真太也知道轻重缓急,保证一有消息就联系他。
接着,他在IM上找到后藤兼辉,同样将报道的扫描件发过去,等对方看完后,告知想借用文部科学省的名义帮助危机公关。由于这件事需要水田功的默认才行,后藤兼辉有点踌躇,但当听到“你也不想才写完的工作年报还没审核就变成笑话吧”这句话后,只能在抱怨两句后,答应向自家课长沟通,默认了林真秀的做法。
他接着联系田义和,也没多解释情况,直接说有要紧事希望能得到帮助。在对方忙不迭说没问题后,表示如果有可能,会推荐一个人进coniconi Japan工作,对方曾是集英社的资深编辑,负责过《夜王》及其续作《华と修罗》,还有《嘘喰う》、本宫ひろ志的《幕末红莲队》等漫画,手头有不少作者资源。这个简历倒是让已做好捏着鼻子认下不合理要求准备的田义和有些惊喜,当即承诺只要推荐,就会接收,就是完全没想到推荐的人会是自己曾见过三次的那位松村桑的绯闻对象。
等琐碎的前期准备都做好后,他看时间差不多了,登录乃木坂46的官网,寻找回应《周刊新潮》文章的官方声明,很快在首页看到。声明一如既往简单——先是对传闻给粉丝带来的担心表示歉意,再完全否认事件过程中存在任何不道德行为,其中没有一个字提到他。
确认没有问题后,林真秀截了屏,发给岩本桂一,又去了一次经济局办公室,向这位直系前辈汇报了危机公关的进展情况。岩本桂一听后点点头,也没做其他指示,就说了下自己这里的进展,告知上午已和JA仙台会长菅野育男打过电话,对方也已答应帮忙。
回到办公室后,林真秀看了下时间,已到了昨天说好的广野早苗开始行动时间,思绪不禁飘到一ツ桥,但却想象不出那个原本天真善良的同期现在如何按照自己昨晚拟定的话术去忽悠上司的情景。
“那是办公室政治的勾心斗角,广野应该不是很明白吧?未必能做到随机应变,只能希望别出意外了。”他在心里祈祷着。
…………
差不多同一时间,神保町集英社销售部大楼内,广野早苗以有要紧事需要汇报为由,将戴着黑框板材镜架眼镜、染着一头金发、很有艺术家气息的自家课长约到一间会议室内,开始执行昨晚制定好的计划。
“我有一个在外务省工作的大学同期,他希望这两天能有机会拜访课长一次。”
“外务省?为什么要来拜访?”集英社数字事业部数字企划课长的冈本正史没预料到会是这个主题,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
“为了这篇文章。”广野早苗将今早买的《周刊新潮》翻到相应页面,递了过去。
冈本正史接过后,视线才从标题上扫过,表情就变得有些凝重,等一目十行看完,平静地问:“是为了佐井?”
非公众人物能上《周刊文春》的机会大概和中了万马劵那样罕见,能让一家全日本知名的大会社社长不得不去土下座赔礼道歉的概率更是堪比WIN5。下属中有这么一个背负着辉煌历史的人,作为课长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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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广野早苗开始给自家课长施加压力,“我这个同期目前在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工作。他打电话和我说,乃木坂46在外务省今年的海外文化推广企划中扮演重要角色,保持正面形象很关键。所以,国际文化交流审议官指派他尽可能快速平息这篇文章带来的负面影响。”
“为什么要找我们?和我们有关吗?”冈本正史很是不解。在他看来,文章虽然提到前年的绯闻,但报道的事和佐井庆英毫不相干,没理由找上集英社。
“我同期说,之所以会出现目前的情况,和前年的绯闻没有完全澄清有关。那次还可以说是艺人的私事,佐井也不是公众人物,我们保持沉默无可厚非,但宫城Ricey Lady是宫城县厅下属机构推出的形象代言人,公共机构有义务接受公众监督,而我们虽然是自营会社,但也不能漠视公众的知情权。因此,他希望我们不管用什么方式最好能表明下立场。当然,他说了,是希望,不强求。不过,他也说了,假如不表明的话,要是有媒体在后续公关过程中问及与我们相关的事,就只能如实陈述了。”
冈本正史眉头微皱——这话听起来客气,其实隐含威胁,他不觉得外务省对集英社有什么合法伤害权,但也不打算冒这个险,就直接把事情向外推,道:“那是宣传部的事,不该找广野取缔役吗?”
“他打电话给我,原本就是想通过我拜访我父亲,但我父亲和我说,找数字事业部比较好,我只好来请示课长。”广野早苗开始了她的狐假虎威。
冈本正史若有所思,试探着问:“原因呢?”
“我父亲说,这件事说到底是佐井的私事,尤其这次佐井都没直接牵涉其中,会社没道理出面,那就和宣传部无关。不过,佐井是本社的社员,别人提到他时肯定也会提到我们。那关注事情的进展就有一定必要。既然佐井是数字企划课的职员,由课长来安排后续处理事务最合理不过。”
冈本正史更加觉得不对劲了。这话是有一定道理,但广野真一既然清楚提到佐井庆英必然会牵扯到集英社,那为了能及时了解情况,随时开始公关工作,就该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推出去反会变得不可控,怕是另有蹊跷,就继续推脱,道:“既然说是佐井的私事,那我来安排也不合适。你把佐井的联系方式给他,让他们自己去谈怎么样?”
“我那大学同期说,前年发生的事其实和佐井的身份密切相关,如果他不是集英社资深编辑,也不会那么容易把对方骗上手。既然国际文化交流审议官要求尽可能快消除负面影响,有些事还是和课长先达成共识比较好。”
冈本正史直觉不是什么好话,越发不想见面了,反正眼前下属虽然有个本社高管的父亲,但从入社以来表现得一直谦逊温和,给人单纯善良的感觉,他也就不惮于直接拒绝,道:“没必要,还是请你的同期和佐井自己去谈吧。”
“我会把课长的意思转告给他的。”广野早苗果然很好说话,但接下来的发问却让冈本正史眉头皱得更深,“那我在文部科学省的大学同期如果也想因为这件事见课长一面,同样拒绝吗?”
他只好再问:“为什么也要见我?”
外务省和文部科学省对集英社的影响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只要没有海外发展计划或无意求助,可以不用多考虑前者的态度,但文部科学省就不同了,它有个外厅叫做文化厅,统筹日本国内文化、宗教交流事务,集英社是文化行业的会社,在许多事情中都会申请政府帮助,还会参与政府主导的项目,必须和文化厅打交道。所以,在所有中央省厅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文化厅了,他因此不得不问。
广野早苗早有准备,答道:“我在外务省的同期说,涉事的偶像组合去年有首歌被文部科学省选为儿童24小时SOS热线宣传曲,现在出了负面报道,初等中等教育局的小松局长很不高兴,批评了推荐这首歌的初等中等教育企画课。我这个文部科学省的大学同期就在初等中等教育企画课工作,因为同期之间交流过工作情况,知道涉事偶像组合在今年外务省海外文化推广企划中扮演的角色,就打电话给我这个外务省的同期,代他们水田课长表示想快点平息舆论的愿望,还问要不要两家一起出面。如果我在外务省的同期见不到课长的话,我在文部科学省的同期就只能自己来了。”
冈本正史稍微松了口气,但没能放宽心——初等中等教育局当然不像文化厅那样能直接影响到集英社,但集英社的周刊很大一部分读者是学生,尤其是中小学生。如果因为拒绝见面而惹恼管辖中小学的初等中等教育局,那些学校运营支援企画官、校务改善专门官、视学委员只要发几句话就可以通过学校影响刊物的销售,这个责任就算取缔役都扛不下。
因此,他的态度不得不软了下来,道:“其实见不见面也就那么回事,你先问下你那位外务省同期想要达成什么共识。简单的话,大家有个默契就可以了,也可以节约彼此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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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这就去问。”广野早苗应了一声,起身准备离开,但又被叫住。
“你在外务省的那位同期叫什么名字,现在担任什么职务?”
“林真秀,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的企画官。”
冈本正史回到工位后,打开外务省官网,在干部名簿中找到刚才听到的名字,又查了下企画官的职阶和权力,想想对方的年龄,有点咋舌,庆幸刚才没有一口拒绝,但又开始苦恼对方想要见自己是打算提出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
广野早苗回到工位后,在IM上给林真秀发了条“和课长谈过了,很顺利,等下我在IM上和他继续说,留好记录给佐井看”的消息——昨夜,两人加了IM好友。等收到“知道了,谢谢”的回复后,给自家课长发了条IM消息,随后展开一连串对话。
“我同期说,有照片证明佐井和那名偶像在工作场合见过面,说明知道对方身份。那么,除了不伦之外,他希望佐井承担起明知对方有恋爱禁止限制,却还勾引对方的责任。如果佐井不肯承担,他希望课长能帮助佐井认识到这点。”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