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出鞘,弓弦张。
猛烈攻击敌军,把敌人打得胆丧,等到打赢这场战争,将他们全部杀死,再收敛同袍的尸体葬于邙山。
打完仗回来,旷野茫茫。
我们遵照天子的命令镇守四方,同心协力保卫边防,从此平定国家,百姓安康!
那一瞬间,李通就感受到了这首诗歌当中蕴含的那种保家卫国的情怀,以及平淡口吻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他焦急地四处搜寻,但身边只有茫茫一片的敌我士兵,什么也看不到。
箭支在头上飞,耳边只剩下怒吼声,叱咤声,惨叫声,哀嚎声,兵刃碰撞声,甲片簌簌声,以及那若隐若现,越来越近的嘹亮高歌。
李通不自觉有些慌了神,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一种恐惧。
歌声同样惊动了正在围攻李通军的甘宁军和张绣军,张绣就骑在马上,他的骑兵也在列阵,约六千余人,十多年下来,这支西凉骑兵,也好像已经失去连它的锐气。
从建安元年,也就是公元196年张济带着他到南阳,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张绣亦是到了他叔叔死的那个年纪,鬓角也长出了白发。
因为没有投降曹操,没有跟着曹操去辽东那苦寒之地,张绣避免了病死的命运,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当他看到南方忽然出现的那一支高唱着“雄赳赳,气昂昂。杀贼寇,护家邦”诗歌的队伍时,张绣扭过头对身边的贾诩道:“伯父大人。”
“嗯?”
贾诩没有看他,苍老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只是遥望着远方。
张绣问道:“我若突袭此军,胜算几何?”
“不到一成。”
“难道没有一点胜算吗?”
“我们都老了,就连你麾下的骑兵将士们,也都老了,还能杀到什么时候?”
“是了,我们都老了。”
“怎么,你似乎还有些不服?”
“当年差点投降曹操,是沈晨从中作梗。”
“是啊。”
贾诩叹息道:“但他今日已经远远成长到了能令曹操胆寒的程度,未来是他的,我们都已经老了,便也只能依偎强者,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苍茫的大地仿佛吹起了剧烈的东南风,风儿让飘零的落叶,变成了无根之萍,向着远方天际飞去。
甘宁又杀死了一名敌人,趁着周围敌人还未包围过来的时候,骑在马上回过头,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远方地平线的那支队伍。
相比于张绣以及他那支垂垂老矣的西凉军,才刚刚四十岁的甘宁显然还未生出多少老气。
他是个冲将,这个年龄正是冲将的黄金年龄,果敢无匹。
后方三千黄门甲胄兵如推土机一般排列着整齐的军阵,向着战场徐徐前行。
甘宁勒转马头,举起手中的钢刀不断挥舞,配合几名亲卫将包围过来的敌人杀散,然后大声喊道:“传令兵,传令兵,死哪去了!”
“报!”
一个侍卫喊道:“将军,都死了。”
“那你做传令兵!”
甘宁大声道:“我掩护你冲杀出去,问问邓昭怎么回事,我没有听到军师那边的命令。”
这个时候甘宁的步兵已经与李通的步卒绞杀在了一起。
李通采取圆阵,甘宁亲领卫士冲阵,双方犬牙交错,方圆零点五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来回砍杀的敌我士兵。
为了方便通讯,诸葛亮在诸军设置了擂鼓台,一旦他那边下达命令,通过特殊的鼓点会把命令传达四方。
黄门兵突然到访显然令甘宁感到极为意外,因为如果黄门兵是受诸葛亮的调派过来的话,他这边会收到擂鼓传音提示,这样一来就方便前线将领接应或者配合。
可他在前线奋战了那么久,并未听到任何传音,所以甘宁对于黄门兵的到来极为疑惑,哪怕他都没有看见这支队伍,光凭歌声就分辨出来了。
于是在重重围困之中,甘宁掩护着一名亲卫杀出重围,却是在这个时候,一队骑士纵马驰骋,向着密集的人群发起猛烈冲锋。
“杀啊!”
“快跑快跑。”
“啊啊啊!”
战场上惨烈的厮杀声,畏惧的怯懦声,痛苦的哀嚎声不断。
沈晨骑在战马上,先于身后士卒一步,带着亲卫以及诸多门下弟子,对着李通的外围阵线冲了过来。
玉雒马并未盲目冲杀,而是游曳在外围,与五十多名亲卫合力,很快就杀散了外围百余名曹军,恰好此时甘宁派来的那名亲卫也一头从人群里钻出来。
原本以为前面是一片乱糟糟的敌我战场,没想到出来之后眼前为之清明,周围五十米范围内再也没有敌人,只有百十来名茫然的队友。
“沈沈将军!”
那亲卫看清楚来人,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又一头钻回了还在厮杀的战场里,远远地对着离他仅有二十多米外的甘宁大喊道:“将军,沈将军回来了,啊!”
话才刚说完,人群中不知道哪里有一冷刀砍在了他身上,将这名亲卫砍翻在地,这个声音自然也淹没在了汹涌的人潮里。
李通的布置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守阵型,五六千步卒形成的阵势像是密密麻麻的一圈一圈蚂蚁,虽然外围被甘宁军冲杀得阵型渐渐散乱,可越里面人就越密集。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只注意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哪怕后方不足二百米的地方,有整齐嘹亮的高歌,他们也不去看,不敢去看。
因为一旦分神,随时都会有刀斧枪矛刺在身上。因此在所有人都埋头与身边的敌人厮杀的时候,居然少有人注意到一支钢铁般的队伍,渐渐来到了李通军外围。
“杀过去!”
沈晨扫了眼战场,外围战场很混乱,倒是里面的战场还算严密,李通依旧保持着防守阵型,死死盯住甘宁军。
旁边又杀出来两队曹军,嘴里像是狼嚎般发出高昂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