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济被流矢射死,张绣接管军队退往顺阳的消息传到襄阳的时候,刘表帐下的从事皆开始向他道贺。
襄阳州牧府邸,刘表身边蒯良、邓义、刘阖、诸葛玄、刘先、邓洪、文颖以及亲信成奇等人坐在其中,他们都是刘表的从事、别驾、治中、功曹。
之前说过,实际上每天跟在刘表身边的并不是蔡瑁蒯越这帮人,而是他们这帮州府从事,因为蔡瑁蒯越他们已经算是一方小诸侯,自己就可以养宾客征辟属下功曹,所以他们的地位更高。
不过地位高归高,可他们这帮从事每天就在刘表身边办事,因此天天都能看到刘表。沈晨也常常往州牧府邸来,有时候是为了见叔父,有时候是特意去找刘表请教经义。
一段时间下来,邓洪和沈晨这对祖孙在州牧府到处都混了脸熟,今日刚好沈晨也在,他是来找邓洪的,结果忽然得到刘表召见在中厅开会,他也过来了。
刘表等人齐之后,才环顾一周说道:“诸位,穰城那边传来消息,张济被弓箭射死,西凉军已经撤兵了。”
“恭喜明公,贺喜明公,守卫了一方水土,荆州百姓皆感公之恩德。”
“明公守土有责,自是威加四海,此等西凉宵小之辈,即便是来犯我荆州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此番击退西凉军,明公必可名震关东!”
诸多从事别驾治中功曹纷纷献上彩虹屁,为刘表道贺击退了来犯之敌,同时还狠狠夸赞了刘表一番,马屁拍得震天响。
唯有沈晨在下面远远看到刘表脸色其实并没有多好看,于是立即在邓洪耳边耳语了几句。
邓洪听到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摇头想拒绝,但沈晨却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无可奈何,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明公,既然击退了西凉军,为何闷闷不乐呢?”
刘表叹气道:“虽然击败了他们,但我军伤亡更大,西凉军在野外鏖战,不仅击溃了邓济部,杀死了数千人,还以区区四千人的兵力将我一万三千人打退,这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额......”
诸多州府从事一时间面面相觑,这么一想,似乎也确实不值得高兴。
邓洪说道:“西凉贫瘠,人若不悍勇则无法生存,因此西凉人多悍勇之辈倒也并不奇怪。我觉得明公可能是在担心,他们虽然退军,可还是有可能来犯南阳,若想全歼他们,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是啊,不过一万人就能让我两万大军如此吃力,若是要全歼的话,恐怕要把南阳所有的兵力派出去,还得从襄阳另派援军才有可能。”
刘表面沉如水,他现在是五十四岁,还没有到晚年那么昏聩。
敌人野外鏖战远比荆州军强横,这让他非常担心一旦再次开战的话,自己就得派出最少四五万的兵力,才能吃下这一万人,而且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少。
见到刘表果然如沈晨预料的那样,邓洪就放下心来,立即说道:“明公,我有个建议。”
“哦?”
刘表立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晨,见沈晨在末席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就有了明悟,开口问道:“幼硕有何妙策啊?”
邓洪答道:“那张济来南阳就食,无非是关中无粮,迫不得已,本身可能不愿意来我荆州厮杀。此番西凉军首领被杀,军心必然大乱,群龙无首之下,若明公派人招降,给予钱粮安抚,必能收服他们,皆时为明公所用,岂不妙哉?”
招降?
刘表摸了摸下颌山羊须,思索起来。
还未等他说话,有人说道:“明公不可,西凉军时常降而复叛,乃是反复无常之辈,若是招降他们,岂不是开门揖盗?这怎么能行呢。”
“是啊,这些人皆董卓麾属,不说董卓如何,单说那李傕郭汜等人,哪个不是国贼?岂能与他们谈和?”
“明公,这万万行不通啊,西凉军狼子野心,给予了钱粮他们壮大后反噬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不少人都反对邓洪的提议。
倒不是他们对邓洪有什么意见,相反,邓洪为人八面玲珑,和同事关系处理得都还不错,逢年过节都会送礼拜访,人缘挺好。
主要是现在西凉军的风评可能有那么亿点小问题。
譬如废立皇帝啦,毒杀废帝和皇后啦,盗掘皇家陵墓啦,强行迁都啦,大量屠戮洛阳关中人口啦,反攻长安劫持天子啦,肆意残杀三公九卿级大臣啦。
种种恶行跟他们比起来,曹操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都只能算是芝麻大的一点小事。
虽然曹操号称小董卓,董卓干过的事情曹操也干过,屠杀、盗墓、杀皇后、劫持天子、肆意残杀大臣哪样都没跑。
但人家曹操至少表面功夫做到位,而且个人能力和政治水平远超董卓十万八千里,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美其名曰“奉天子以讨不臣”,又以其雄才大略安稳北方而平定天下。
因此虽然大家干的事情一样,可曹操无论从能力还是评价上来说,都比董卓强得太多。至少在当时的风评上,西凉军不能说是人人喊打吧,那也是人嫌狗厌。
所以听到邓洪建议刘表接纳张济的西凉军,诸多从事都表示反对。认为西凉军没什么信誉可言,如果接纳了他们,恐怕会遭到他们的反噬。
唯有蒯良思索了一会儿,权衡利弊之后,忽然站起来拱手说道:“明公。”
“嗯?”
刘表目光看向蒯良,说道:“子柔有何见解?”
蒯良说道:“幼硕说得倒也没错,西凉军虽然反复无常,但此时张济已是穷途末路,覆灭边缘。要想歼灭倒也容易,可何必要浪费将士们的性命呢?正所谓哀兵必胜,要想处理这股残兵,即便是消灭掉,恐怕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子柔也觉得我应该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