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灯闪烁,音乐顿挫,工大小食堂里一派歌舞升平。
屋顶的旋转灯翻滚着把五颜六色的光,射向舞厅的各个角落。搂着女舞伴的男生们微笑着,踩着自己的舞步。
一直曲子快要结束了,一零一的七个同学来到了下午还是小食堂,而晚餐结束后就摇身一变的工大舞厅。
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以后,中国出现了经商热和摆摊热,同时也出现了气功热,跳舞热,呼啦圈热,健美裤热,卡拉OK热,古典音乐热,台湾三毛琼瑶热,香港四大天王热,不一而热。各种热里面,一零一的同学们觉得,还是跳舞热对泡妞最有帮助,这周末就首次到校园舞会上碰碰运气。
寝室里,只有阿远会跳交谊舞,于是在首次联袂下场前,阿远便肩负起了扫盲的责任,教大家跳比较简单的三步和四步。阿远示范得兴起,还给大家示范了伦巴和恰恰。可大家略微尝试后就一致认为,首次去工大舞厅,能够不把三步四步跳得不三不四就很好了。
阿远不像军训教官,对动作要求没那么严格,导致室友们的舞姿各有千秋。狗子跳起来好像钻来钻去的泥鳅。韩不少的姿势是撅臀收胸,舞动起来像只摇晃的鸭子。老夏身形魁伟,动作笨拙,他抱着阿远练男步,两人不像跳交谊舞,倒像阿远正在搬一个大立柜。不过,老夏虽然舞姿不够翩跹,还是以大局为重,和大家一起去了舞厅。只有国宝实在对跳舞没信心,所以第一次去工大舞厅,一零一就摆了一个江南七怪的阵型。
方自归随一行人到了舞厅,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观察了一下形势,发现地形非常复杂。
首先,工大阴阳失调的短板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当舞池中的同学们翩翩起舞时,舞池边站满了大量没有舞伴的男生。方自归马上意识到,即使把女生进行平均分配,男生每几支舞曲中也只能跳一曲,而如果像资本主义社会那样贫富悬殊的话,像兽这种硬件条件不太硬的男生,弄不好,每十曲才能跳一曲了。
方自归在感叹地形复杂时,兽和韩不少已经出动了。
兽看准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生,韩不少看准一个穿黑色连衣裙梳刘海的女生,双双走上前去邀请。
“刚下来,累了。”红衣女生对兽摇摇头。
兽的第一次就这样被拒绝了,韩不少的命运也一样。
新曲子奏响一小节后,方自归注意到,绝大部分女生都进入舞池了,却有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坐在那里,左腿搭在右腿上,挺直身体,目不斜视,双手叠放在大腿根部,展示出一种排山倒海般的冷艳。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高个子男生去邀请,她竟然摆摆手,就把人家给拒了。
方自归产生了好奇,走近一看,发现这女生冷而不艳,怎么就可以骄傲成这样?方自归不禁心内感叹,供求关系严重失衡后,价格发生了多么巨大的扭曲啊!
方自归再把注意力转向了舞池内,发现同学们的舞艺,就好像中国正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呈现两极分化的态势。
一位男同学的动作幅度很大,但缺少韵律和节奏感,他有时像是推磨,有时像是挥大旗。一个男生没有舞伴,就一个人转大圈,转着转着会突然一只手高高举起,脚底颠三下,猛的跑两步再一个急停,给人一种突然抽风的观感。
看来,大学舞厅里,有伤风化的动作倒是没有,有伤文化的动作是有的。
也有跳得好的。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舞艺不凡,舞伴的裙边儿被他带得飞了起来,而他自己也“呼呼”转得像一个大风车,唐吉坷德如果见了,非举着长矛冲上去不可。
方自归正仔细观察大风车是怎样转动的,突然发现阿远抱着一个烈焰红唇也转过来了,心里一喜。不管怎么说,虽然兽、狗子、韩不少都遭到了挫折,一零一还是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