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组织开门见山。比如篮球协会,连工作人员提问都很直接,直接问李向红身高多少,像几年后便在中国大行其道的选美比赛,海选时,众佳丽需要回答“三围多少”一样。
有的组织附庸风雅,暗流涌动,一望而不清楚是干什么的。
“你们这个社是研究佛学的吗?”在梵高社的摊位上,方自归问。
“不是。”工作人员的眼神里,已经出现了鄙夷。
“那你们是干啥的?”
“我们都是油画爱好者。”
“工大还有这种东西……那梵高是什么东西?”
工作人员眼神里的鄙夷,进行了一次平方运算,“梵高是荷兰著名画家。”
还有一种组织故弄玄虚,虚无缥缈,一望而不知是干什么的,比如星空社和长城社。
星空社是天文爱好者俱乐部,长城社是军事爱好者联盟。
二十几个大排档,也算玲琅满目了,一零一的同学们各取所需。老夏加入了国学社。阿远加入了乒乓球协会和吉他协会。韩不少入了浮光掠影社,也就是附庸风雅型的摄影爱好者协会。丁丁搞清楚故弄玄虚型的长城社是干什么的,就好像丁丁碰到了妹妹,立即高高兴兴地进入了。而多愁善感的兽,加入了诗社。
室友们已经知道兽是有诗才的。某夜,韩不少讲完黄色笑话,提出以“寻花问柳”为题做诗。老夏叹道:“寻花不知处,问柳无人叫”。兽立即吟道:“寻花不知处女,问柳无人叫春”,室友们立即都夸兽加的字,是画龙点睛之笔。当然,这种歪诗,兽在参加诗社组织的诗会时是从来不发表的,他在诗社里刷存在感,是另一种风格。比如,兽在兽兴大发时,就真能写出“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数着天上的星星”,这类悠远独特的诗句。但是室友们看到兽竟也能写出这种诗,竟也觉得有些奇怪。
兽非常喜欢计算机,他是因为高考分不够高……是在山东不够高,在山西就高了……才被工大计算机系调剂到电气系的。可兽大学四年来,是把计算机当成了自己的专业在学习,电气自动化专业也有《微机原理》、《C语言》等跟计算机有关的课程,兽学得特别认真,立志毕业以后就吃计算机这碗硬饭的。可是,写诗和写程序太不一样了,写诗可以完全没有逻辑,写程序必须有完全的逻辑。按照“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数着天上的星星”这种思路写出来的程序,保证一运行就会死机。兽是怎样把这两件截然相反的事,在他瘦瘦的身体里对立统一的呢?
兽,是室友们最早发现的一个矛盾体,但他不是宿舍里唯一的矛盾体,只是他暴露得较早。后来的后来,大家发现,老夏才是本舍体积最大的矛盾体,兽并不孤单,可见矛盾都是成对出现的。
国宝、狗子和方自归这几个人,却没能在这天找到组织。
方自归想加入足球协会,可方自归在求知大道上转完第二圈,也只能发现篮球和排球协会,没有足球协会。方自归对足球的爱好比较坚持。有次,方自归站在篮球场的罚分线上随便投篮,连投两个都进,兽非常惊奇,问方自归投篮这么准,平常怎么不打篮球。方自归说:“你不知道经济学上著名的比较竞争优势理论吗?我身高和马拉多纳一样,比较竞争优势是下三路,打篮球能有什么前途?”
电十八班班花甄语加入了文学社,是本次招新大会的一个热点。
甄语在文学社摊位咨询时,因为袅袅婷婷,顾盼生姿,引起了很多男生的注意。甄语登记加入文学社后,许多围观的热血青年很快就变成文学青年,纷纷要求入社,使文学社成为当日生意最好的大排档。这情形,让一些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社不免唏嘘。比如最极端的星空社,一直无人问津,康德一生中最崇敬的两样东西——头顶的星空和胸中的道德律,看来至少有一样是工大九二级新生全没放在眼里的。如果甄语当天加入星空社,以甄语在文学社掀起的那一波狂潮推测,这天的星空社应该会星光灿烂。
反正,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爱好,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社。不过,那些加入社团的同学也大多遵循“三分钟热度”的原则,到了大四仍参加社团活动的,几乎没有,只有丁丁是个例外。
多年以后,丁丁的坚持震惊过方自归。而在大学时,丁丁其实就展示过他在“坚持”上的实力。丁丁在长城社一直坚持到毕业,怪不他们说,万里长城永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