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蓉坊中,既然连身在局外的两人都催上自己,还为此去做苦差,萧壬琢磨赶紧想办法,近来对魏蔻蛾做不少暗指,好激起魏蔻蛾的记忆。
她似乎亦想起了什么只是不曾言说。
这些天来干活时,时常恍惚,仿佛失去的记忆找她回来了。
这天入夜,魏蔻蛾悄悄到她母亲居住的屋内打扫,萧壬在这几天除了留意道士,还有她的情绪,魏蔻蛾心绪为佳,自己何必多添烦恼。
没想太多别的,甚至也没想过他们的将来。何况入夜,此时他正呼呼大睡,怎会留心她呢……
魏苏云离开也有一段时日,做些清扫也是应该的,但这已是本日第二遍,实在不寻常。她心中烦闷,对着桌子擦了许久。
母亲不在家,她无处倾诉,或许她心属的并非良人。联想到欧阳雨泽和俞苧夜等人,以及与萧壬初次见面的情形,还有之前来盘问的道士。莫非他们为妖做事?莫非他们便是要妖?她思虑至此心下一惊。
仅凭那些毫无依据的零碎记忆又能说明什么呢,自己不该如此想,可萧壬这张脸出现在那些记忆里好多次了……
忙活了两个时辰,她出了绣房,歇息一会,看着满眼葱绿,小假山底环绕可小池,几尾金鱼在其中游动。她盯着出神,陷入沉思……
一座敞亮又布局简易的院子坐落在利迎道附近一处入山口,往右入小路,又再行百米才能遥遥一望窥见其内的一个亭角。
自打官道不行,又有老虎出没,这里便鲜少人居,而老虎精便就此定居,占领山头,方圆几百里成了虎族之国,国内最多有过近两万只老虎,不过因天灾,族斗,常常只在一万多数。
整个虎国以八环岗为中心,层层外沿,这一带崇山峻岭地形险恶,为何偏偏选了“八环岗”这个山谷,正因这个山谷是个奇谷,就算有地图也很难从外绕进去。
再经过萧壬设计的八环岗便是有地图,也常常走几十步便晕头转向,若有重兵把守无人能破。这也是虎族破败之际八环还是保住几百只老虎的原因,如今八环岗无人把守,想要近去也不是易事。
时间一下回到八百多年前,房门之内,虎族正在紧急作着商议,族内核心虎员大王萧壬,公主萧云,巫师萧桓,原有三个如今仅剩的一个护卫长萧挺。
他们除了商议如何防敌和准备之外,还要做一个重大决定,如何处决这位有可能是间谍的未来皇后。而隐尘因养伤错过这一绝议。
兄妹表面犹豫不决,内心早有打算只是不能言道,另两个想着将邱笗䄰杀之以除后患,也可泄剩下几千族民的恨。
几人商议几个时辰,连后撤路线和相应的粮食供应都做了决定,唯有邱笗䄰之事未下决议。
“够了,笗䄰为我们虎族做过什么,日月共鉴,现下限制她的行踪是为了她免受危险,你们以为是什么?”萧壬越说到后面越激昂,萧云没能多说什么,只能在旁边顺老虎毛。“自己杀自己人,虎族还在这,本王还在这,你们妄想伤她!”他说罢气愤离去。
巫师试图叫住他,“那您的母后呢?王上后生前一直反对邱笗䄰在此长居意图除之,大王连她的遗愿也不顾了吗?”
“老巫师,还是办好自己的差事为先。”萧云不想再多言,起身也要走,两人拦住她,一人一句,“难道您连王上后都不顾吗?”萧挺说,“她可是最疼爱您啊。”巫师叹气道。
“母亲是因年轻时深受外族之害,因而固守旧思,她病中呓语,也被你们用来威胁我与王兄吗?”萧云知道此时不是发生争执的时候,只能强压怒火,语重心长道:“那隐尘呢?他也是外族,他为护虎族深受重伤,尔等定要说隐尘与邱笗䄰身世大不相同了?”
两人刚要说出点什么,就被这句问话堵住。“可你们却不知她在人间受人族何等迫害,她先是救了兄长,再到战争开始,救了多少伤者。仅凭她去过人间?”
萧挺沉不住气反驳公主道:“那八环岗地形何以被敌人知晓,他们已经打到第二环,我们不过勉强击退,这些天也是风平浪静,说不定他们正等着我们的好王后送下一环的地图呢?”
“萧挺你身为领兵者,不思人员损耗,粮草不济,还有十天前八环岗外不明敌者的袭击,死了十几个弟兄。还要仅凭一些虚无缥缈的阴谋论调,逼迫我除去我的嫂子,我哥杀害他的爱人!如今是什么时候,再如此疑神疑鬼,自相残害,何愁虎族不亡!”萧云说到最后一句捶了下桌,看下两人没话说了,便气愤离去,去看隐尘。
邱笗䄰被关一处偏僻小屋,她算算日子有二十日了,其间萧云来见过自己,没说什么话。而萧壬从未近来,只在开始门外问了几句,而她从头到尾只有一句,去过人间,为寻药材仅此而已。
外面严防死守,倒没有薄待她,三餐正常,只是送餐者那藏刀的眼神,让她越发心寒。
短短二十日,邱笗䄰却仿佛要将这一生的眼泪都留尽了……
萧壬终于还是进了这间屋子,对着她脸色不算好,但还是轻声道:“不吃吗?”
“你吃过了吗?你有旧病不能饿着。”邱笗䄰只是冷冷道,仿佛在置气着什么。
萧壬还以为和从前一样,赶紧凑过去,勉强笑道:“一块吃吧。”她没应声,却也动了碗筷,只是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垂头丧气地倚回墙边。萧壬这才惊觉她变了,那是她的另一面,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她。
“我想带你出去,你不必在顾忌外面的议论。”萧壬想和她商量的语气,劝慰着她。
邱笗䄰早已看惯他的阴晴不定,苦笑道:“身为邱家人,我是逃不过被议论的,就像我爹那样。”
“好,我都知道了,今后一定不再让你受委屈。”萧壬说道。
“你我虽相爱,但或许你从来都不了解我,也不必再装好心了。”邱笗䄰盯着他的双眼道。
她盯他那张瞬间乌云满布的脸自嘲地笑了,“从你我初识到如今,你疑心我几次,而要将我除去的局面也不算少,你的母亲不逼你了?”
萧壬顿时默然,伤感爬上他的身,抓挠他的心,许久他才开口道:“我娘,她病逝了……”
邱笗䄰顿时愕然,一心想除掉自己的老太竟然就这样死了,她也知她病重,只是如此突然……“虎族之事你瞒我多少?她的死与虎族战事有关是吗?”她问道。
“她的一生操碎了心……”语未毕,萧壬便掉了两颗眼泪。
邱笗䄰不知以自己现在的情形该说什么才对,才能不被疑,“还请节哀,既然她走了,我也该走了。”
萧壬顿时愣住,眼眶又盈满了泪水,饶是对他寒心的邱笗䄰也不得不动容。他粗糙的手掐住她肩膀,顺着肩膀掐住她的喉咙。邱笗䄰这才清醒过来收住那一丝心软。
一间破旧的小屋里,连空气也凝重了几分。
“他们……都想……想杀我,我的医术如今帮不上虎族,我留在此处也没什么意思了。”萧壬看见邱笗䄰张口,缓缓将她放开。“你妹妹不还有有位姓凤狐的前辈?虎族从不缺医者,不过她不也是异族吗?”
“她,她是凤狐清明的徒弟,与我虎族一直有渊源,她的姐姐还降服小妹,成了她的主人。此次又多有想帮,如此一来关系实在不算浅。”萧壬紧张地想解释清楚。
“那隐尘呢?”他刚想再说什么,邱笗䄰继续发问。
“隐尘这险些为我虎族捐躯的自不必多说,何况他还是我未来妹夫。”萧壬听着她的问题觉着很不对劲。
邱笗䄰忽然揶揄笑道:“那我不过区区救命恩人,且救了不少只老虎之人罢了,还是说因我是你的枕边人,所以我才成了错的。”
“不是这般,不是这般的,我从未要怪罪于你的意思。”萧壬痴痴道。
邱笗䄰拉过他粗糙的手,嘴里发出甜蜜轻柔地声音:“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无法明白你我之间,你我本是人妖有别,从你向我坦白你是只老虎时,以我从前的经历便不得不多一份防备。我是不想离开人间,但人间实在乌泱泱地欲吞了我,我必须寻找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