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路行走于偏僻之地,大致十几里路,她再也走不动了,幸得好心人相助,至此,她在这一带安定下来,靠她的医术和捕猎为生,中间也有变换住所,到底还是在永榆谷(今八环岗)附近。
传言此处有老虎群居,很多人都开始搬离,邱笗䄰却不愿离开,一来有了老虎,道士便没那么大胆子贸然来找,二来她已经在这片土地扎根两年,实在不想离开这片她好容易熟悉起来的地方。
这天,萧壬出外,受到道士算计,随从侍卫算是全军覆没,分开逃窜,萧壬一路逃回八环岗(俞苧夜起的名)。他鲜血从肺腑涌出,不得已向人求救,可没发出声,便重重倒下。
这一夜,魏蔻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还见到萧壬时醒来,鸡还没打鸣,魏蔻蛾觉着这个不似以往脑海里偶然浮现的画面,以及偶尔出现在梦的场景那般新奇。
这一梦,此父女好苦,魏蔻蛾想如果这是什么前世今生,那她的前世未免过得太不如意。比当初被她母女狠心的爹抛弃后还惨,她好想倒头大睡,把这个梦续上,可是却再也不入梦。无奈何,她只得盘算手里的活做到哪,算到欧阳雨泽订的衣裳过几天便能完工,她算是颇有成就感。
魏蔻蛾又想起这些天一些古怪之事,前段时间那个自称道士的欧阳雨泽便很古怪,今日住在蓉城的道士所作所为亦甚古怪,不过她阿娘不让她管闲事,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先关门,魏蔻蛾便连道士们为何奔忙的缘由都丝毫未知。
她又想起昨夜那男子,细思得头皮发麻,魏蔻蛾打定主意,若他没些重症,即便要买东西,也不能让他再住下去。她忽然觉着背后凉飕飕的,把窗关牢,而透过窗注视着她的萧壬亦随之离去。
一早,萧壬便阐明所需,交了定金,然后离去,魏蔻蛾竟然生了挽留之意,想来中秋佳节,到晚上绣娘和伙计都要回自个家,而母亲还有一月余才得归来。
她不禁心里空落落的……
八月月圆时,中秋夜,㶧濛在小院内也弄出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几块月饼,几样水果,还有芋头,亦仅此而已。
俞苧夜刚穿的耳洞还在发红,发痒,与她周身气息对比鲜明,好似只有见了她那耳朵,才记起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萧云亦偷偷看,看着对她陌生的她,那最熟悉不过的过去,她瞬间有些恍惚。
“㶧姐,拜月娘就这么简单布置了?”欧阳雨泽问道,“不然呢?心诚则灵”㶧濛回道,“连香火都没有?”他惊奇道。“哎呀,我问人去借几根。”㶧濛急急忙忙要出门,她没走出门,被萧云拦下,“借了香,插那?”她微微勾唇道。
俞苧夜闻言,泛起戏谑之笑,平淡而无凶气,反倒像冷冽带着距离的笑。她手指指了指芋头,问道:“插在哪不成吗?”
㶧濛当即亲拍手心应和:“这主意不错!”
俞苧夜帮着切一块芋,总算准备就绪,许久,拜完月,院子冷静下来。俞苧夜欧阳两人小声谈论着什么,萧云还矗立在那,她不知该乐该悲,㶧濛过去轻轻碰一下她的手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太伤怀。”
萧云似有些恼羞成怒,拍开她的手,“你之情形未比好上多少?别理睬我。”
隐尘的处境实在不好受,自从桐洲府的事闹到伏狗林,闹到王家,当家人王守擎便坐不住,前不久他才收拾了些丢人现眼,吃里扒外的东西,处理的人多了,王府几个当家也是面面相窥,虽然废除法力和逐出王家的不乏败类,但自己的势力被削,心里仍不好受。
王守擎面对这种情形,只得安抚,毕竟大多时候王家还得倚仗王守明,而包括王守明在内的人又都倚仗杨家。
王府人手有些紧缺,地形布置也快被摸清了,王守明提议把隐尘挪到伏狗林深处的铁石牢里,王守擎觉着为了一个对他们没啥用处又构成威胁的人实在不宜轻易挪动。有朝一日,败露了,就连伏狗林里他自己私密的老底都得被抖露出来。
铁索紧紧捆着,他的胸前伤痕累累,最中间处皮开肉绽,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顺在他的薄薄的衣裳流到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王守明向他走近,假惺惺道:“隐尘,这些刑滋味不好受吧?”
四面泥墙一面铁门的牢房,只在墙角留个地方透气,却不足以将里面照亮,使他无法分辨白天黑夜,亦无法分辨自己在哪。隐尘浑身被捆住,附着道符,上面写满他们对同为人族的他的诅咒,脖子上还有被烙红的印子,头发乱且脏,整个人萎靡不振。
听到他这半年里最熟悉的声音,最痛恨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睛,盯了一眼王守明又垂下眼眸,道:“妖道,我可什么都……帮不了你,你……你还打算一直将我关下去吗?”
“你与妖同伍作耗,罪在当诛!”王守明施法抓住一张道符,眼睛紧紧盯着他,隐尘没松下一口气,亦没提起一口气,“自称正义,却与柳家败类畜牲之类称兄道弟,猫妖之事尚不见你们主持正义,却要置我于死地!”他说得缓些,但每句都算完整。
“知道今夜是何时吗?”王守明鄙夷地一笑,“你为你的正义做事便要灭了虎族,王守明你凡事做绝,你不会有好下场!”隐尘实在无法挣脱,面目狰狞地喊道。
“今夜是中秋夜,二月春我和从兄埋伏将你抓住,到如今已六月有余,你嘴巴还真是硬!”王守明振振有词道,隐尘有些失神,低沉下来,“你和她,你们两个守护些什么,我还真是好奇?”
“团圆夜,怎么还特意来?”隐尘不屑一笑,“妻子均已去了,再无团圆之时,”王守明看似悲叹,内里藏着怒意。“是个叫俞苧夜做的,我让画师绘画,让杨道长识过了,与当年的妖女一般无二。”“哈哈哈哈……”隐尘开怀大笑,由于他身负重伤,笑声极为尖锐。
王守明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想来是你那旧主做的,那我便更不能放你走了。”
隐尘不再言语,只是脸上挂着笑颜。
此后牢内还传着,王守明质问声以及刑具的咔嚓声。
通过那个小小的墙角无法得见月,可他却一直往那看,他的心中无比想念萧云。
㶧濛弄了几只漂亮的墩子,欧阳雨泽把它挪到最佳的观月点,招呼俞苧夜过去坐。“拜月其实有诸多讲究,㶧姐不按这讲究来,倒是别有乐趣。”欧阳雨泽翘着二郎腿笑着说,“古时对月的向往,人们时常替月亮编造故事,道教里也有,只是我总不信天赋神力的,好比凡人拜月祈求万事顺意,家财万贯,身体康健,若只是守着香案,永世永年都无法得偿所愿。”
“我可坦言,我不信神,此信为信任之信,”俞苧夜叹然,“我知晓一故事,你可愿听?”
欧阳雨泽不再看月而是面向俞苧夜,说道:“愿闻其详。”“从前,在山林间生长一个身怀灵力的女子,她守护一方,救助百姓,功德无量。可却在她死后,形体具散时给她一个封号,让她做神仙。”俞苧夜语气不再往日那份平静,她话里带着怨气,“天上神仙欠那女子一份公道。”
“如此,这女子真是叫人惋惜,苧夜,那女子是否与你有关联?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欧阳雨泽只得通过转移话题来转她的注意力,俞苧夜确实断断续续想起些东西,找人那段时日,㶧濛欧阳雨泽两人也是极力地帮她唤醒记忆,“嗯。”
中秋夜的孤寂,自己还是头回领受,过往就算没有爹疼也有娘爱,魏蔻蛾打定主意不做饭了,出去吃。
醉仙楼里,由于魏蔻蛾是孤身一人就没叫酒,只是要了三菜一汤。这等别人做菜的感觉真好……她想,闲来无事就跟店小二攀谈起来,“今是中秋,你们大老板想必在家左拥右抱的,你们怎么还在忙啊?”“贵客您说笑了,我呀是外地,反正是赶不回去,再说我们忙些,您才有去处不是?”店小二应付完这边,还要应付那边。
“哎,我说小二,近来蓉城的生意不大好做,你知道缘由吗?”魏蔻蛾问道,“近来是不太平。”萧壬宿在楼上厢房,实在无趣下楼用饭,没想竟能见到魏蔻蛾。
魏蔻蛾听着声音不对,瞥了一眼,衣料也不对,抬头一看,道:“我正想着,原来是你。”没想到萧壬简单打声招呼便在她对面坐下,叫人点菜。
“你那衣裳有几种绣线不好找,只怕要候些时候。”魏蔻蛾说话的间隙还狼吞虎咽的,做生意习惯了,做生意时一顿饭得被打断多次,闲暇时就得赶紧吃。“无妨,你不必吃怎么急。”萧壬有些惊异,像他这样的粗汉也鲜少这般吃饭。
“最近蓉城里不太平,你若是孤身一人,就需小心。”萧壬关切道。“不就是道士要抓什么人嘛,让他们来本是为保卫一方平安,不是由他们胡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撑起这蓉城的一片天。”她的话里带着不屑,锦蓉坊的生意就时常受道士的影响。
“姑娘,如今这情形没准还真是。”坐在隔壁桌一样是生意人的老兄说道。“他们有官府相帮吧。”萧壬不大了解人间俗事,官场之事便更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