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得知老朱苏醒的消息,朱肃与朱标飞速赶往皇宫,然后就目睹了老朱这個工作狂不顾二虎的力劝,准备移驾谨身殿处理积压国事的模样。

这可把朱肃和朱标都吓了一跳。老朱病体方愈,哪能经得起那些奏疏的折腾,立刻拉住老朱一阵苦劝,再加上后来赶来的戴思恭神医一阵的危言耸听,老朱这才消停了下来,下了旨意让太子朱标署理一切国事,自己先安心将养身体再说。

不过,很快新的问题接迥而至。操心了一辈子的老朱实在闲不下来,难得在床上躺了一日,便再也躺不住了,又是召唤朝臣过问国事,又是让人拿了坤舆万国图来对着地图苦思。很快戴思恭就又诊出了老朱思虑太重,再次强调务需好生将养……但越将养,老朱却越烦躁。连静心宁神的汤药也不服用了。

朱肃与朱标二人轮番苦劝,可老人家何等执拗,无论如何,就是劝之不动。正巧此时,皇太孙朱雄英从大宁回来了。朱肃灵机一动,便将看着老朱修养的这份重责大任,交给了风尘仆仆、刚刚回到应天府的朱雄英。

果然,有这位老朱最为疼爱的大孙出马,立马就打中了老朱的七寸……平素对着朱肃和朱标吹胡子瞪眼,乃至于又是脱靴子、又是解腰带,要揍朱肃朱标兄弟两屁股的老朱,对上朱雄英的时候却那叫一个和蔼可亲。人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朱雄英如哄小孩儿一般,把老朱给哄的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这几日里,朝中可有什么大事?”老朱一边将药碗递回给朱雄英,一边问朱标道。

“回父皇,无甚大事。”朱标答。“青州前日里报了旱,但常平仓中粮食充足,州府衙门还能支应。儿臣已从户部调拨了赈灾款项,亦免了青州未来三年农税。虽说旱情严峻,寻常庄稼难以生长,但凤鸣洲的那些作物要耐旱的多,倒是正好可在青州推广。”

“礼部上报有使节上书朝觐,也已在鸿胪寺安置妥当了。”

“另外,工部宝源局又造出新式军械一万三千套,按原先计划,已对廉州曹国公、凉国公所部进行换装……”

朱标一桩桩、一件件的汇报着,无须老朱劳神,每一件事都处置的十分妥帖。他若是只说“无事”,老朱还不会相信,但将这些琐事随后附上,老朱便也相信了大明如今是真的无事。听完朱标禀报完近日的“大事”,老朱满意的点点头:“标儿,伱做的甚是妥当。”

“唔,看样子,这朝中之事,确实不需要咱太过操心了。”

“日后,朝中之事,你与你五弟商量着决断便是。可不用来向咱禀报了。”

“咱过几日,带着雄英到凤阳养病去……在这宫里,咱总觉得憋得慌。”

“您安心将养,若有大事,儿臣飞马上奏于您便是。”朱标道。

老朱点点头,挥手让朱标与朱肃出去,随后让朱雄英拿来棋盘,要与朱雄英对弈。

朱标与朱肃二人躬身出了寝殿,眼见距离寝殿已远,朱肃走到了朱标身边,道:“大哥,那阿比盖尔与南洋海寇的事,您没有禀报父皇。莫非,是有自己的考量吗?”

他其实有些不满。这种关乎南洋航线的事,乃是大事,应该尽速决断才是。

朱标神情一滞,眼神微微闪烁,道:“五弟,为兄决定暂且压下此事。”

“压下此事?”朱肃一怔。“为什么?”

“朝廷如今,暂且无力去管南洋的事。”朱标解释道。“先不说,南洋海寇的事,还只是那名番人的一面之词。即便当真南洋有海寇,在安南的布局,比在南洋更为紧要。”

“南洋水师,暂且无力理会远在三佛齐的海寇。而且,那里的海寇终究未曾劫掠我大明商人,既然如此,暂且优容他们一段时日,也无不可。”

“……大哥怎么会想纵容他们胡作非为?”朱肃惊讶道。“这些人,把持住了我大明海上丝路的经济命脉。卧榻之畔,又岂能容许他人安睡?”

朱标虽然貌似仁厚,但朱肃知道,若有谁动了大明的利益,朱标亦是杀伐果断、绝对不会留情面的。这些说辞,不像是朱标的作风。

“莫非,大哥是有其他的考量吗?”

“……是。”朱标犹豫了一会,点点头道。

“此事牵扯,必然甚大。父皇龙体抱恙,我实在是忧心忡忡。”朱标道。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担忧与惶恐。

“若是掀起大案,以父皇的脾性,只怕又要大发雷霆,牵连无数……我大明平地生波不说。若让父皇又给气坏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