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宴知从酒楼出来气还未消尽,沉着脸上了马车往宫里去。
她在马车上侧躺,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大人,下雨了。”车夫的话让她不禁蹙眉,她不爱雨,一向如此。
车外窸窸窣窣的雨声扰得她心烦意乱,她坐起身来,手指勾起车帘往外瞧,雨势不小。
马车行至宫门口,车上没伞,她便没动,等宫门小监为她送来伞。宫门处常设置伞台,为的就是像许宴知这样要进宫却未带伞的官员。
这时也有一马车驶来,那车夫驾车来时瞧见了许宴知马车上的官阶徽图是从五品,而自家大人是正五品,便稍稍驶前了一些,将马车停在许宴知的马车前。
说来也是赶巧,许宴知往日所乘为许府徽图马车,今儿出府时那马车的车辙坏了,她便换了官阶徽图的马车。
宫门打开,小监抱着伞一愣,伞只剩一把了,可现下有两位大人在宫门口。那小监是新任,还认不全人,只瞧了一眼两辆马车的官阶徽图,便朝着那停在稍前处的马车走去,“大人,请下车吧。”
许宴知下意识蹙眉。
车夫有些不满,“诶,你这小监怎的——”
“不必争论。”许宴知打断他,语调不经意沾了寒。
倒不是许宴知小气,只是她从小便是优先。许昌茗只她一个孩子,在府中便是宠爱有加,惯得她时常以男装打扮出府鬼混,日子久了府中上下也就见怪不怪,唤她一声小少爷。小少爷在府中吃穿用度皆是最好,饶是许昌茗提倡节俭也讲究富养女儿的道理,再加上有姜茂成这么一个富商外公,更别说她自小多受宠爱了。
就算之后她被送去云清学宫,她也未受过半分委屈。虚清虽说对她又爱又恨,但到底是他老人家宠着的徒儿。学宫中学生众多,但她是徒儿,尽管不是唯一的徒儿但却是最受宠的一个。于是在云清学宫她也是肆意惯了的,虚清一边嫌她顽皮一边将她宠成混世魔王。
如今入朝,她又是天子信臣,文武百官眼红而不及,更是人人上赶着奉承。她在宫也有肆无忌惮的权力,只是她做了官便收敛了不少。她虽是收敛了脾性,但宫中对她优待却是不减,每回她进宫便是事事优先,御膳房都得紧着她的口味。
原先此等小事许宴知不会在意,只是她方才从柯简之那受了气,又恰逢天公不作美难免心中不快,烦躁时又遇上先来却落人一手之事更是勾起那本就没散尽的气来。
只是她再气也知与那小监无关,她没有朝人胡乱撒气的习惯。她伸手压住眉间不耐,不想顶着丧脸进宫,免得届时靳玄礼询问,那小监定然免不了责罚。
那小监给那辆马车上的人送了伞又冒雨跑来说:“这位大人,劳你多等一会儿,方才那位大人拿的便是最后一把伞了,奴才已经通知了内务司,让他们赶紧送伞来。”
车夫本想埋怨哪有先来却落后的道理,张了张嘴又望一眼马车还是闭了嘴。
许宴知眼皮一掀,“知道了。”
雨又大了些,吵得她心静不下来又多增烦意。
“咚咚”两声,车门被敲响,雨声太大压了音,许宴知差点以为是听错了。
“许大人,下车吧。”
这一声错不了,她稍直了身子,外头又是一声,“许大人,下车吧。”这一声音调大了许多,雨声嘈杂,她还是听出来了。
是乔赋笙。
她开了车门,往外一探,外头的伞渐渐起了些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微抿着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沉静的眼眸正盯着她。
许宴知突然觉得雨声小了,周遭一切都变得模糊,似乎只有眼前撑伞之人是清晰的,她微怔片刻直到听得他轻笑才回过神来。
“下车吧,许大人,不是要进宫吗?我有伞,顺路正好送你一程。”
她低哑一声,“好。”
她本该拒绝的,却又找不到理由推脱。
乔赋笙将伞举高遮过她头顶,本想伸手去扶她却又顾及身份便换了动作,伸了手臂过去。
许宴知不忍拂了他的意又不好同他过多接触便只是虚扶。
二人撑伞走过宫门时那小监正巧对上许宴知微寒的眼眸,心中一颤连忙垂下头去,暗道一声完了,怕是得罪了人。
他虽不认识许宴知但他认识乔赋笙,能让禁军统领亲自拿伞接的人岂会平凡?定是他惹都不敢惹的。
许宴知同他走在官道上,良久都没人说话,只听雨声。
许久后他温声说:“你姐姐就不爱雨,许大人也不爱么?”
她一愣,“一母同胞,脾性差不了多少。”
他又说:“你心情不好么?”
她眉头一挑,“乔统领如何得知?”
喜怒皆在眉眼,他怎会不知。
“猜的。”
她噗嗤笑一声,“乔统领猜得倒准。”
她又一叹,说:“只是不喜雨罢了。”
乔赋笙微侧头去看,只见她眉头轻蹙眼望前方,手中的扳指被她摘下来握在手中把玩,她眸中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思量,倒显得她沉稳,可这些不应出现在本该肆意的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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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喜雨罢了,她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