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比来的时候下得更大了,廊下的灯笼被吹熄了好几盏。裴皎然索性直接沿着廊庑返回中书外省,免得被大雨淋湿衣裳。
在廊庑下,裴皎然脚程比之前要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回到了中书外省的地界。
偏巧不巧的。几个金吾卫刚好从值房里走出来。各个手提灯笼,身披雨蓑,带头的是陆徵。
“陆将军,你亲自巡夜么?”裴皎然语调柔柔。
睇目四周,陆徵朝她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头顶灯笼的光芒,也挡住了身后一众金吾卫好奇的视线。
“能否借一步说话?”陆徵压低声音道。
觑着陆徵的脸,裴皎然一笑,“陆将军要说什么?不妨直说。”
“这人多不方便。”陆徵说完拉着裴皎然往一侧走,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既然他可以,我是不是也可以?金吾卫不是比神策军更好么?”
听着陆徵这话,裴皎然想起李休璟对她说过的话,弯了弯唇,“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表面上再好,内里不知如何,若是如釜中游鱼,岂不是可惜?陆将军你我认识一场,有些话还是少说少听为妙。陆家还不够资格和我一起承担风雨。”
说这话时,裴皎然眼露倨傲。并非她不自谦,而是因为在扬州,领教过这些江南士族的本事后所给出的结论。隔岸观火,只为私计者不在少数,而她更不需要这样的隐患来作为盟友。
甩开陆徵的手,裴皎然拂袖离去。摸黑上了楼梯,往自己的公房去。推开窗,楼下已经没有陆徵的身影。
忆及方才陆徵的话,裴皎然摇摇头。金吾卫作为南衙倚仗的军队,自然是比神策军的关系更亲近。但她看中的又不是这个,更不是因为神策军的缘故才选择李休璟。
正如李休璟所说他因为她才有如今。同样的不是她需要李家,而是李家需要她,她和李家在朝局里各取所需。至于她和李休璟两个人先是政治盟友,才是爱侣。很显然,陆徵没有看明白这点。
今日陆徵来找她说这番话,多半是被人有意挑唆来的。
思及此处,裴皎然冷哂一声。这种戏码也玩,实在是无趣。
只留了一盏烛火,裴皎然起身往公房里间去。
屋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公房外防阁走路的声音。里间说是供值夜官员休息,但也不过一方矮榻,一张小几,一个矮柜。
裴皎然仰面而躺,脚随意搁着。在朦胧中雨渐渐歇了。好不容易才阖上眼,一声惊雷与霹雳交叠过后,外面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好在天明的时候,雨歇了。晨光透过窗框落在身上。门外传来庶仆的叩门声。
“裴相公,吐蕃使者染干遣人来问。您何时下值,他等您去西市转转。”庶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