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眼裴皎然,沈云舟皱眉。以往桓锜在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提这些问题。只是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搪塞过去,毕竟江淮漕运上众人都能分配到利益,即便是有心人发现了此间弊政,也不会上奏到长安去。
“沈刺史可是有疑惑的地方?”捕捉到沈云舟眼中的疑惑,裴皎然莞尔。
“这漕运的佣金划分于民。不知这漕运佣金是从何而来?”
裴皎然闻言一笑,“自然从盐铁专营所得的钱而来。朝廷让利于民。依旧制,江淮漕运运长安,都是由地方州县官吏负责,需向州县百姓征收脚钱,进而征发官典,再由富户押纲运输,此乃积弊。以富户运送漕米,且先不论这些人态度松散,导致运送效率极低与否。光是向百姓征收的脚钱,便是笔极大的负担。何不如就此免去。”
沈云舟听罢有些不赞同,“可若是不依靠富户运粮,那又靠何人呢?这些年朝廷和富户们合作惯了,彼此取利倒也太平。一旦按照裴相公的方法,这些富户们怎么办?听安排,又识水性的漕夫可不好找。”
“沈刺史所言不错。”裴皎然微笑,“这就要涉及到某的新法。以往靠着富户,朝廷每次发船不仅要向百姓征脚钱,还得去征派雇佣民船,此法劳民伤财。为何不能以盐铁利做为漕佣”,再雇佣船夫、蒿工专主漕船,如此“不发丁男,不劳郡县”,百姓可免徭役之苦,朝廷又可训练专主漕船之人。朝廷与民皆得利,何尝不是好事?”
“另外御史台有人接到举告。漕务衙署贪墨者众,严惩侵漕蠹漕的漕务官吏也是重中之重。以往如何,我不管。但从漕改新法推行以后,米至渭桥,但凡五百石亡五十石者死,万斛亡三百斛者偿之,千七百斛者流放塞下,过者死;盗十斛者流放,三十斛者死。过去桓锜在任时,有违此法者,既往不咎。”
沈云舟面上愕然更重。
裴皎然推行的新法,仅仅这一条便没有影响到任何地方上的利益。但也相当于要在整个漕运衙门上动大刀。
从先帝文和年间开始,漕吏营私舞弊,中饱私囊等恶劣行径者不在少数。甚至于偷工减料,致使漕船不堪所用。漕吏不畏法,侵漕蠹漕之事自然是难以禁绝。
漕运一事,历朝历代都是大事。江南漕船都是在二月起航,一直到同年九月才能进入洛阳。时人常言“停滞日多,得行日少。”而黄河砥柱又是漕船沉没的重处。史书上称其“岁漕经底柱,覆者几半。河中有山号‘米堆’。”除却本身的问题,漕吏的贪腐亦是根源。
裴皎然的新法从朝廷的角度让利于民。朝廷把盐铁专营利分出去,看上去收益减少。实际上仍旧是最大的受益者。漕吏不再贪墨,能运到长安的粮食也有了保障。整个漕运皆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