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看就不是蓝仙人自己想到的,多半是出自裴皎然的授意。
思绪至此,魏帝想到了初次见到裴皎然的时候。他很难把她和那份字字句句都是为百姓请命的奏疏,联想到一块去。之后她便开始背离他对她的最初印象,一步步杀到权力的棋盘上,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
魏帝心中一叹。裴皎然这个年轻人给了他太多惊喜,甚至让他感到自身的衰老。从泾源兵变前夕,他几乎是看着这个年轻人是如何运筹帷幄把王玙引进她精心设下的陷阱中。
他看着裴皎然完成寒门与座主之间的情感切割,完美无瑕,没有任何一丝属于世情上的包袱。他听到同州的传闻,这个年轻人是如何的利用自己赋予她的皇权进行政治施压,将当地的豪族拉倒自己这一方。随后她又利用对当地手实的掌握与各家利益的把控,实施双方间的政治互惠,完成她跃入中枢的跳板。一步步以鲸吞之势,整合手中的权力,剥离身上座主的枷锁。不过短短一年半,这个年轻人就已经成为中枢不可忽视的力量,同时又吞下了原本属于世族的一部分政治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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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甚至觉得只怕严令姚和秦怀义的造反,都和裴皎然有关系。经过这一场祸乱,无论怎么看,裴皎然都像是最大的受益人。而他想不只他一人看出来了,局中清醒者都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一点。只不过在她的运作下,不少人都分割到了利益。如今独孤峻之乱已经落下帷幕,只剩下秦怀义和蔡希烈尚在抵抗。兴许用不了几天,权力也会归拢于中枢。
魏帝再度低头看向案上的露布。这个年轻人太过张扬,也太过理性。他知道她上回拒绝过太子的招揽,但也没明确表明立场。他实在想要看清楚,这个年轻的户部尚书到底想干什么。
“对光复长安有功者,朕会论功行赏。”魏帝看向陆徵,“此行辛苦,你且下去歇着吧。”
“喏。”
“你们都退下吧。”魏帝温声道。
众人依言退下。
待得殿内只剩下他一人时,魏帝再度捧起了那份露布。踱步到阳光下,笼罩在身上的恐惧与此前的哀戚,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终于可以回到阔别已久的长安,彻底结束九庙动荡之险。有功者,自然得嘉奖。至于作乱者和始作俑者,都应有各自的下场。
青史至此翻开新的一页。河朔和长安西北淌过的血早已沦为旧渍,而随着权力的逐渐归拢,将在上面留下鲜红的批注。
魏帝轻哂一声。他已经想到了,该如何论定这次功劳的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