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于众是残忍的。因为总有人,总有世家的发家史是黑暗的。他们外表的光鲜亮丽,都少不了踏着堆积的白骨,一步步地往上走。留于史册中的上位者,已经为后世打好了模板。无数人效仿他们,无视背后的肮脏和黑暗。
每一次阶级的跃迁,都少不了政治积累和财赋的付出。如此才能迎来机会。
一行人回到了营垒。李休璟因此事发生突然,一回营便投身到军务的安排上。一直到黑夜吞没周遭一切,李休璟才回到帐中。
书案前,裴皎然正在提笔写着东西。闻得脚步声抬头。
只见李休璟虽然仍旧穿着甲胄,但是身上没有一丝血腥气,只余下些许裹着河水气息的寒凉感。他屈膝坐在她身旁,执起她的手,沉眼而吻。
“我从幼时便知道。再兴盛的家族,也会有衰败的一天,所以我选择了投军。可是入军营,我才知道,军功不是那么好攒的。首先得学会活着,才能有机会砍下敌人的头颅来攒军功。我很多战友倒在了战场上,成为一座座孤坟,在异乡眺望故乡,而我是他们中幸运的一个。独护山那一战,我们虽然赢了,但是也损失惨重。”李休璟顿了顿,“那时我有个情同手足的战友,他曾经对我说。‘高门势大,无论如何都能平步青云。你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跑来战场上搏命干什么?你瞧瞧,你现在伤的这么重,弄不好命得交代在这。’”
裴皎然搁笔,静静听着李休璟的倾诉。
“我回他,‘因为我觉得这个世道好像更坏了。没有谁可以一直享受家族带来的殊遇,我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后来他死在突厥的反攻之下。死前嘴里还念叨着要靠这次军功,得个大官回去孝敬母亲。他家都是行伍出身,可没一个显赫的。他等来的这个机会,并没有给他实现跃迁的机会。嘉嘉,你说为何这世道会有阶级?”
裴皎然笑了笑,“因为这是历史遗留的定然性,也是这个世道所需要的。所以即使废除了九品中正制,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仍旧无法被打破。可在跃迁的驱使下,弱势者不过是一粒微尘罢了。”
自上而下设置的禁锢壁垒,或有形或无形的耸立着。他们和这个世道紧密相连,难以消除。每当有人想要实现跃迁,必会有无辜者牺牲在他们的野心下。
闻言李休璟一叹,“可我还是无法容忍他们对百姓的屠戮。他们想要跃迁,却不该踩着无辜者的血肉。”他展臂拢住了裴皎然,杀戮仍旧残存在他的躯壳内,“他们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多一丝底线呢?嘉嘉,倘若没有你替我周旋,也许我真的如同毛德祖一样。我在清苑的时候便在想,要是我死在这里,你会如何做。”
裴皎然身子一颤,想要挣脱温暖怀抱。却被对方牢牢禁锢住。
“我想以你的性子,多半会重新选择一个盟友,来继续实现你的野心。所以我努力活了下来,我要回来见你。和你一道,走下去。”
他贪婪地亲吻着她,搜寻着她身上丝丝缕缕的荀令十里香。企图把自己的气息和她的气息搅和在一块,以此来宣告二人紧密的关系。
星河倒悬,芒寒色正。灼热的气息落在了颈间,带来濡湿感。他流连在每一处,襕袍一寸寸摧折在他的攻势下。肌肤袒露在风中,在烛火下化作一团曜白。
裴皎然敛眸叹了口气。中枢的争斗看不到休止的时机,而她和他皆在浪潮之高,每一步都如同行于危崖。这样的时局下,她尚且在思考要如何走好每一步,可他却迫切地向她寻求答案。
“玄胤,这世道上从来没有能够一直同心同德的盟友。任何一次利益的分配,都会有无法顾及的地方。即使是你我也不能免俗,每一次分配,难免有利益不均的时候。”裴皎然回应起他的亲吻,心跳声一点点焦躁起来,“但只要你我目标一致,你们还是能一直如此。如果有一天你我之间非要分出你死我活来,兴许那个时候世道又更坏了。”
这是裴皎然第一次热烈的回应。她的主动像是对他先前索取的回报。更多是因为无法给对方一个满意答案,权衡之下所给出最优的方法。
捕捉到对方急切气息下的柔情似水,李休璟拂灭了案上的烛。既然暂时无法让她给予他太多的情味,那便向她索取爱欲。他和她继续沉沦缠斗在权海中,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