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经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魏帝搭在小内侍的手起身,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裴皎然。拂开内侍的手,示意他退下。
“你好大的胆子。”打量她半响,魏帝回归御座上,喉间翻出声冷笑。
听出魏帝声线中的杀意昭昭,裴皎然垂首一拜,“微臣中书舍人有本要奏。”
“哦?”魏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拿过来给朕瞧瞧。”
依言走过去,递了奏疏给魏帝。裴皎然垂首恭敬地立在一旁。
奏疏格式依然是公文对仗,毫无差错。往下读第一句便指出青苗钱全部大盈内库,实在是不妥。若只是做供军用也就罢了,可眼下并无战事,内库之财被用来兴修章敬寺。又滥赏横赐于神策军,更是不妥。
手中奏疏列举了许多财赋上的弊端。尤其是在内库侵吞左藏财赋,成为朝廷度支给用之所上,更是提出了许多建议。奏疏至末尾又写到夫财赋,邦国之大本,生人之喉命,天住乱轻重皆由焉。是以前代历选重臣主之,犹惧不集,往往覆败,大一失,则天下动摇。
魏帝搁下手中奏疏,转头看向裴皎然。饮了口茶,缓声道:“这份奏疏政事堂还没看过吧?”
“是。”裴皎然并不掩饰。
“那便难怪了。你很聪明,知道这份奏疏不可能被政事堂同意。所以干脆亲自来。”魏帝屈指叩着案几,目光不善,“但是你似乎忘了点,朕是天子。”
“微臣知道陛下是天子。可国库不是天家私库,青苗钱充入内库弊端甚多。左藏无以为继,河朔三镇虎视眈眈。微臣以为用五尺宦竖操邦之本,丰俭盈虚,则无以计天下厉害。微臣伏乞陛下请出之归有所思。”
魏帝寡着脸,眯眸道:“想法是好。可现在已不是百年前,战事频繁,如何能和百年前一样按照度支国用的计划来呢?裴舍人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份奏疏朕就当做没看过。你且退下吧。”
说罢魏帝将奏疏丢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纸张燃烧的味道入鼻,裴皎然抿唇。从容一拜,叠步退出。
天幕依然下着雨,雨水顺着瓦檐留下。
裴皎然深吸了口气,冷意蹿进肺腑。再蔓延到四肢,就连指尖都泛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