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转落到案上墨迹未干的奏疏上,眸中涌起思量。她不打算让李休璟在上面署名。虽然自己想利用他来复仇,但是这不代表一定要把他也拖入险境。
这份奏疏最终能带来什么后果,她无法预料。而且她无法确定李休璟到底想干什么,对他也谈不上完全信任。
在事情无法完全掌控前,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有些事如果所涉过广过深,一环出错则满盘皆输。
毕竟李休璟与旁人不同,他在瓜州经营数年。已经有了除家族关系外,自己的势力,足够和独孤忱分庭抗礼的实力。所以在她回来之前独孤忱从未得罪过李休璟一分,而李休璟也不曾和独孤忱交恶。
权场博弈向来如此,若不能一击吞并,那么便不会把完全人得罪死。总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她不让李休璟在上面署名,亦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这份奏疏会被她呈交到御案,圣心如何想她不知,但是呈了奏疏才有希望。倘若今上要问责,她亦可借助李休璟的力量脱罪。
她其实也想过,多一个署名或许能让撼动圣心的力量更足。但是她深知今上最厌恶藩镇与中枢勾连,而她为中枢所举荐。若是让李休璟在奏疏上署名,或多或少会让今上对她产生怀疑。哪怕愿意接受谏言,也会心存芥蒂。
在这权海中人心最难测,也是自古赌不得之物。她前世所见种种,皆让她会以最黑暗面的一面去揣测人心,以此做好最坏打算。
将奏疏收好,塞入信笺中后收砚洗笔。裴皎然执笔浸入笔洗中,腕上运力。墨如蛟龙般在水中晕开,初时颜色分明,至后腕上运力时间渐长,殷开的色泽也越发浓厚,渐似薄纱轻覆于水上。
裴皎然低头看着烛光落在笔洗上,其中墨色流转蜿蜒,悉数浓于水中。而后笔洗中只余一池墨色,映出一双无波眼眸来。
吹灭了案上的孤灯,借着月色看向屋角的更漏。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