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众人只能继续和身旁人推杯换盏,开怀畅谈。
目光从众人面上掠过,裴皎然抱起一旁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一手按弦,一手拨弦。她皓腕轻转,先是草草拨弄几弦,以此试音,却已带清越之意。旋即纤指抡动,竞驰于丝弦上。一曲至她指下淌出,却非中原辉煌之音,反倒带了几分异域旧音。
五弦琵琶本就至域外而来。经她一抡,弦声中乡音更重。
城下的吐蕃军停下下来。不仅是因为愕于魏廷竟在城头设宴,更是因为那随风而来的弦声里裹挟着无尽的乡情。
城头那人一身绯裙,横抱琵琶。她怀里的琵琶似是九重螺钿所制,其上玳瑁流光。又虚揽下冬阳韶光,为其所衬,更是熠熠生光。而弹者那身绯衣轻舞于风中,仙姿玉貌便如神女临凡,令人引颈相望。
裴皎然并不擅乐,这手琵琶也是上辈子闲时同碧扉学的。平日只做抒意之用,倒也自成一派。眼下豁然弹了一首吐蕃古乐,又因其风格迥异,足以令人侧目。
听得吐蕃鸣金收兵的军号声传来,裴皎然弯了弯唇。忽地抡指改调,丝弦如泣泪,其间哀婉更重。原本的马蹄笃笃,也化为幡动经转,声声低诉。吐蕃人马攒动之声,终于逐渐远离。
曲音终歇,裴皎然搁了琵琶。起身踱步至墙头,向前望去。吐蕃大军扬起的烟尘,逐渐湮没在眼前。将冻得发红的手指拢回袖中,轻轻叹了口气。
“都散了吧。明日城头还会有宴。”裴皎然转头温声道。
众人看着她,虽然眼中疑虑未消,但是相较之前已经有所缓和。
接下来的几日里,裴皎然连着在城头设宴,并于宴上弹奏琵琶。终于在第三日,前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回来报信,说是吐蕃昨夜已经拔营退往祁连山,若无变故的话,约莫他们今晚就会翻过祁连山。
听完斥候的禀报,裴皎然松了口气。挥手示意斥候退下,自己踱步至窗前,抬首远眺。
今日已经是李休璟离开的第八日。按照推算,他这个时候多半已经截断了吐蕃粮草,在回瓜州的路上。但是此时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如同失踪一般,了无音讯。
“明府,刺史他应该不会有事吧?”冯元显见裴皎然站在窗边,皱眉道:“末将担心吐蕃这个时候撤兵是否是因为听到了后方传来粮草被劫的消息有关。刺史只带了八百精锐出去,若是遇上吐蕃大军,很难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