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妇人即将爬到自己跟前,裴皎然终于开了口。声线平淡无波,“夫人,这里是县衙公堂。”
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来,甚至于毫无人情味。
“明府,王家夫人也是悲伤过度,才会有如此举动。还望您海涵。”
说话的是位穿着翻领窄袖袍的男子。
“你们是?”
“小人姓曹名谅。”说着曹谅又将其他几人介绍一遍,复又道,“我们和王家郎君都是异性兄弟。王兄不幸殒命,留下孤儿寡母。我等看不下去张家行径,特来替其讨个公道。”
藏了锋刃的桃花眸从众人身上掠过。 裴皎然倏然敛眸。
昭武九姓皆是豪族,做得是西域和中原的生意,岂会和晋昌县一个小小的布庄老板有瓜葛。不过他这番话,倒是让这些豪族牢牢地占据了义字。
义字如何写?为兄弟两肋插刀。
“卷宗本府已经看过,差不多可以结案。不过么……还是有许多细节需要再思虑一番。李县尉,你把草拟的判书念给他们听听。”说完裴皎然饮了口茶。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李虔身上。
被众人看着不自在的李虔,深吸口气。沉声道:“根据伙计和账房所述,张吉与王德斗殴。是张吉愤怒之下将王德推搡倒地,置其死亡。按律殴人死者,处绞刑。但……”瞪了裴皎然一眸,又道:“某又仔细阅过证词,再去布庄查看过,也走访过四邻,发现与证词有出错。二人看上去是在互殴,实则为张吉过失而杀。王德有腿疾,一到天冷便腿酸无力。推搡之下,自然容易跌倒。按律当徙三千里。”
听着李虔的话,裴皎然眼波浮笑。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架势。
李虔的话甫一落下,堂内瞬时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跪坐在地上的妇人,一脸茫然。看看李虔又转头看向裴皎然。
迎上妇人茫然的目光,裴皎然抿唇。
虽然这妇人丧夫,只剩下孤儿寡母,十分可怜,但这一点不能作为同情的理由。
毕竟在情理之上,还有法理,而她是执法者。所谓法者,不该有失偏颇,更不该偏于弱者,而枉顾事实,亦或者服于强者,而欺凌弱者。
法为天地之法,当执行不怠。
“裴明府,分明是张家斗殴杀人。您这样判是不是有失公允。”曹谅皱眉道。
“是否公允,请仵作来便知。”瞥了眼身旁立着的楚宥,裴皎然莞尔,“去请仵作。另外派人把张家人和案犯张吉一块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