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裴皎然抖抖袖子,转身走到主位上坐下。从袖中取了张布帛出来,递给站在一旁的吏佐。
“念给他们听听。”
“喏。”
布帛上是她昨日新写的《县令诫》。上面字迹满满,听着诸人连连皱眉。可碍于裴皎然就坐在上面,不敢低声交流。
垂首盯着桌案上摆着的公文,裴皎然眼中掠过冷意。现在这份《县令诫》与之前的大为不同 ,甚至算得上严苛无比。可若不如此只怕压不住这些人。
指尖抚过案上阴刻麒麟纹,裴皎然眼帘一掀,笑道:“诸位可都听清楚了?要是没听清楚,我让录事再抄一份贴在公房里。每日看上几遍,总能记住。若是三日后再记不住,违者降一级。”
有了李虔的前车之鉴,诸人哪里敢再反驳,连连称是。
似乎十分满意众人的态度,裴皎然面上笑意也越发柔和起来,唤了庶仆进来添茶。
茶水汩汩倾入壶中,氤氲雾气腾于眼前。
“这茶也喝过了,大家伙也该聊聊今年赋税的事。”搁下茶盏,裴皎然偏首看向李虔,“李县尉以为该如何呢?”
迎上裴皎然的目光,李虔捋了捋胡须,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明府既然觉得职业兵虚耗衣粮,无所事,按制的确可以削减。只是这镇兵的权力始终在镇将手中,卑职以为您不如再同王镇将商量一二?”
“自然。不过有件事……”裴皎然话止在唇边,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虔一眼。
说着裴皎然翻开账本,沉声道:“昨日你已经算过县廨的账吧?”收回目光,她继续道:“县廨的收支仰赖公产公业和赋税。而县衙所负责的民生则需要大量支出,其中大头的就是供军支用。晋昌全县百姓不过一万余人,镇兵却有四千多。眼下并无战事,兵者又无农桑和生产可事,却要耗巨资养着他们。去年河西大旱,朝廷因种种原因未拨军费,全靠县衙余粮和赋税撑着。而今百姓仍在受苦,兵却骄乱,实在是不妥。是以本府打算削减兵额。”
上辈子坐到左仆射位置之前,她任过户部尚书。那时候没少同武将集团打交道,深知他们各有各的利益集团,联手起来远比世家大族棘手许多。
李虔听着她的话,脸色又是一变。若不是被旁人扯住袖子,只怕要当场跳起来。按捺住心中不满,他垂首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