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仪很少羡慕别人,他此前从未觉得世上真正存在什么东西,是值得为之羡慕的,别人的,与自己又有何种意义呢。自己想要的,去够便是。
但偏生一些东西,是够不到的。
见到南宫瑾言,他忽然就抓心挠肝地难受,别人看不出来,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他痛,心里难受。元齐八年,国子监生,进士及第,独占鳌头。
何等风光啊。
可他呢,月亮越皎然,衬得他就愈发荒凉,满目疮痍。
一片颓唐,荒凉到可笑、可悲。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失去。
他恨死这个世道了,恨死在这种世道恣意妄为的人了。
哐——
沈平仪一把砸开杯盏,挥飞酒杯,眼前晕眩了稍许,抬眸,月光似是已将睫毛打湿,他脚步晃了些许,缓缓倚倒在桌腿旁。
醒醒吧。
多像是一场噩梦啊。
醒醒吧。
醒醒吧……
醒醒啊!
醒来,无论多悲怆,都算是假的。
……可它偏生不是梦……
日头很亮,映照得天地一片灿烂明朗,那时,觉得世上无论多少阴霾,都能被驱散。
沈平仪走在平头黔首中,身骨清正,宛若修竹,背着书箧与书袋,却不会被压弯脊骨,与现在略有些佝偻截然不同。
秋闱夺得魁首,春闱拭目以待。
年少鲜衣怒马,何惧世态炎凉。
他就那么一步一步,走在人群中,步步平稳,步步笔直挺拔,一步一步回到了萍兰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