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已然将南宫瑾言等人用法带捆好带走,他回眸,看向那渊渟岳峙的身影,一眼明了。北冥幽的男相。
等林元封好结界赶回之时,北冥幽和银宿已于飓风中厮杀起来,而一目千里依稀可见,从蛮族地界至天启龙栖,都有小虫子向着天空中集聚。
花倾觞的粹意剑紧握手中,巨大法阵在她脚下绽开。显而易见,银宿的首要目标是花倾觞,北冥幽在拦,但她拦不住。
来不及细想,林元的泯灵旋入手中,加入这场厮杀。
银宿冷哼一声,原本受了风魂玉召唤的虫子瞬间听令银宿的召唤,朝着北冥幽和林元冲撞而去。
北冥幽深深看了银宿一眼,刹那瞬间变为生灭,可惜太迟了,青魑太多了。
泯灵的清光也迅速被青魑埋没。
花倾觞呼吸一滞,她看着那背影消失在一片漆黑的虫子里,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字——“血肉模糊。”这四个字如同催命符一般,令花倾觞浑身颤栗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才要她看到就要让她再次失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要她等上百上千年吗?!她不要!她不要——
银宿的手伸向花倾觞,逐渐碰到她的头顶。很快,无涯之花就要易主,自那时,风魂玉唤起,再无人能够拦下……
遽然一道白光,使得银宿的念想戛然而止。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浩然法力波动将银宿连同那些虫子一同震荡开。
光华万丈中,一线血色浮现,两线、三线……似夜中晖光,彼岸花现。
北冥幽和林元冲出重围,浑身浴血,银宿愣住了,他们也不动了。
浓重的冥府气息……她这是……跑去冥界借来九千九百九十九清魂了!
碎梦剑,铸成了。
血色光华一点一点攀附至粹意剑上,粹意剑逐渐变得更大更庄重更威严,也透露着令人麻木的死气。
小主,
北冥幽刚要向前,可惜来不及了……她背后是黑压压的青魑,她身边是光芒万丈的星芒,她那双常带臂钏的手缠满了由血丝幻化了红线,代表着献祭成功,千年修为折损,无尚功力随至。
可是最后,花倾觞瞥见了她,微微一笑……惊鸿一瞥。
分明是芳华绝代,却又肝胆俱碎。
砰——
花倾觞还未近身时,银宿便被这股威压震得不敢向前,近身时,银宿已然躲闪不及!
她下意识地拿风魂玉一挡,风魂玉寸寸碎裂,银宿瞳孔骤然收缩,如一块抹布一般飘落、凋零。
以碎梦剑为中心,巨大法阵层层释放,恒河沙数的青魑便这样被层层粉碎,华为齑粉,随即在空中散去。
北冥幽却僵住了,如鲠在喉,不能动弹。
黑暗散去了,梦醒了,可是星星,也随之湮灭了啊。
她忽然想起,千年前在佛邪岛,她与那个叫水音铃的姑娘闯出第六层后,她们坐在云海之上,落红与流星斜飞,点点星光入清眸。
她忽然觉得,那真的好美、好美。
可为什么会这样……
那粲然华光散去,她看着那个姑娘也如落花和星子一般,缓缓飘落在地面,手中那把剑,如流沙般飘散至空中,星星点点,被这无限天光浸没……
金昭玉粹,讫情尽意。
她给她的期许,可为何,这个姑娘要被步步紧逼、苦苦纠缠?
北冥幽一步一步走向花倾觞,手中的生灭颓然垂在身侧,缓缓隐去形态。每一步,仿佛都躺在泥沼里,不能轻盈。
是这千百年的光阴把她绊住了吗……
花倾觞躺在地上,侧眸,望着祈幽向她走来。
花倾觞欣喜地笑了。
真的好开心呀……
可恶,为什么眼前就模糊了呢……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滴落在地,坠入湖泊的星星依旧明亮。
她躺在地上,吃力地抬起手,想要碰碰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人。
可是好重,没有力气……
手臂颓然地倒下,砸在了掉在地上的无涯之花上。
北冥幽跪下,扶起她,将她揽在怀中。
“祈幽……”花倾觞躺在她怀里,“祈幽……”
一声一声唤着,北冥幽轻轻俯下身子,眼中一片模糊。
“你应我一声,好不好?”花倾觞看着北冥幽,好像不能不看她。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条鱼,祈幽是水,她不看她,就快要溺毙了啊。
仙界修炼时,她让她有力气呼吸,仙界催逼时,不得不铸造碎梦剑时,她让她不至被溺毙。
“嗯……”北冥幽看着花倾觞,可是眼前好模糊。
“清魂,是在冥界借的,孟婆借给我的。”花倾觞道。
“嗯。”
“你知不知道,我曾经编了无数个梦境,梦里有祈幽和水音铃。”花倾觞觉得没有力气,她缓缓讲着,“我们一起逛街,像凡界的……一起买特别好吃的东西吃,一起看花灯,看星星……”
入梦里,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快乐。
有你在身边,我有多么快乐。
我才发现,我有多么想你。
“可是……你却总是和在佛邪岛一样……”花倾觞躺在北冥幽怀里,道,“就像你不让我留下那半卷画一样……”
“即便在梦里,我也总是觉得……”花倾觞还是觉得心痛,很疼很疼,她不住地抽噎起来,“……我走不进你心里……”
好委屈啊,花倾觞靠在北冥幽的怀里,她垂下头,不想让他见到自己这幅样子。
北冥幽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却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眼中再也含不住泪水,泪珠掉落在那紫色花朵上,那花怎么还是一如刚摘下那样啊。
北冥幽视线清晰了,花碰到花倾觞,变成了手链——原来她一直带着的,是这个。
北冥幽给她轻轻戴上,忽然顿住了。
原来那些难熬的日子里,你是这样过来的。
祈幽轻轻抱住花倾觞,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紫色的小花,随着水音铃缓缓飘散,如点点星光,缓缓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