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思齐挣扎了许久,如砧板上的鱼,直到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他几乎贴在船舱壁上,颓然地喘息。
“不是说要一起回去的吗?”南宫思齐淡道。
薛啸歌咽了口吐沫,喉头一阵腥甜,“阿齐,是你先动手的……”
南宫思齐浑身卸了力,薛啸歌一怔,伸手搂住将要倒地是南宫思齐。
南宫思齐微敛眼眸,他此时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他望着薛啸歌,轻声道:“我为何动手?”
薛啸歌半蹲在地,将南宫思齐放在地上,他看着怀里虚弱的人,咬牙就要放下他转头离开,南宫思齐却忽然抓住他的衣领,薛啸歌回过头,怔住了。
南宫思齐眼眸微湿,望着他,艰难地说道:“我代南宫家投靠尚书令大人……你是如何做的?”
薛啸歌垂着头,最近发生的一幕一幕飞旋在脑海。
传言南宫瑾言背离南宫家——他独身掌握南宫家在官商两道的家业,名噪京城甚至整个天启,他从南宫家这个世家大族脱离出来,“自立门户”,是人们早就料想到的。所以南宫家选择同为嫡子的南宫二公子南宫思齐来接手“南宫家”,代表南宫家出入如今的朝堂,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南宫家放弃了南宫瑾言,而已与南宫家断绝关系的南宫瑾言却仍背着“南宫”这个姓,那么,南宫瑾言对于南宫家而言,就成了一种妨碍、威胁,乃至敌人——敌人之敌,吾之友,南宫家本就根基深厚,而当年顾及势大胁上的南宫家本家也回了故里清川,当时南宫瑾言在京城霸占官商两道,而“一无所有”的南宫二公子南宫思齐代南宫家前来示好,以此借由尚书令的威信来重归朝廷,两者合力对付夜绝尘一党和夜涟殊一党,甚至于对付南宫瑾言,岂不是两全其美?
而今之际,没了南宫瑾言和南宫清瑶的南宫家,便是切切实实的式微了——但到底是南宫家,薛奉宵不仅看得久远,也不忽略眼前。说是在朝堂给南宫思齐一个官职,踢皮球踢了好些日子,最终不过给了他个有名无实的闲职,实际上都算不得“官”。在此期间,薛啸歌几番带着南宫思齐去霆掣找南宫瑾言,以示威胁,毕竟骨肉血亲,不妨赌一赌南宫瑾言是否真的冷血无情。而这场赌注,输赢与否,都无足轻重,因为薛奉宵要到了沈篱风的一部分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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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薛啸歌与南宫思齐自国子监时便交好,这一切由薛啸歌来做,简直轻而易举,而薛啸歌怎会不明白父亲的用意?
所以这一次,南宫家提出“清川一叙,共商大计”,薛奉宵允了,由薛啸歌带着南宫思齐一同去往清川。南宫家既然与薛奉宵一样视南宫瑾言为眼中钉,定然会盯着南宫瑾言的一举一动,而传言南宫家虽远在清川,但在京城的耳目却不可谓不是无孔不入,薛奉宵对南宫思齐的态度,便是薛奉宵对南宫家的态度——南宫家可从来不是软柿子。南宫思齐能用来威胁骨肉血亲南宫瑾言,也同样可以用来威胁南宫家,所以带这个“质子”一同归往清川南宫家,便代表了薛奉宵的诚意。
而此行所为,并不介意卖弄些诚意。
因为相比较而言,早已无足轻重。
薛啸歌注视着南宫思齐,只觉呼吸滞涩,不知是他的那一脚,还是他的这句话。
都重重地砸在心口。
薛啸歌与南宫思齐相知,他怎不知晓南宫思齐的聪慧,只是眼前的人究竟还是不是当年那个纯良无邪的少年?可如若是的话……
一切,也就情有可原了。
“所以,你那么恨我……”薛啸歌深处拇指擦过南宫思齐的眼角,常年执笔握剑的手指附着厚厚一层茧,秀美,却也粗糙,以至于在南宫思齐眼角留下红痕,看着,却是更令人觉得可怜了。
“恨到你要杀了我么?”薛啸歌微微俯身,清晰地感知到怀中人是颤抖。
“夜里风大,就不要去那里了。”薛啸歌搂着南宫思齐的头,忽然发觉南宫思齐真的太过于单薄,他骤然反应过来,他还未加冠。
薛啸歌将下巴轻轻垫在南宫思齐的头顶,温言道:“……等我回来。”
加冠礼,就由我来为你行吧。
薛啸歌轻轻放下南宫思齐,起身,走向那早已等候良久的另一艘船。
船缓缓掉头,驶向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