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从高崖跌坠泥沼,仰视奸佞,为苟活而匍匐,忍气吞声,因茫然而踌躇——
遭尽冷眼,受尽折辱。
可她分明看得真切,她清醒地被这世道虚伪又鄙薄地凌迟,被它踩在脚下,用钝刀一遍一遍摧挫,还要谄笑着跪谢它的盛气凌人。
愈是恭顺,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憎恨便愈是深刻。
怒火潜滋暗长,终将化作业火,将这极尽讽刺的冠冕堂皇,焚烧殆尽。
——她终究要与之决裂。
她从泥沼之中拔出一把通体纯黑的长剑,此剑动摇之时,黑雾如影,剑身刻字——无名。
无名出泥沼,她亦逆天雷起身。浩然内里宛若飓风,瞬间吹散血雨,业火自脚下蔓延,飘雪重新漫天。她一步千里,将万千红尘甩在身后,登临送目,见群山绵延,江海翻覆,凌于绝顶,看苍海无疆——谓之北冥。
兰泽。
瑢华竭力操控巨阵,呕出一口血水。她抬眸,看到血水逐渐变得清冽,枯木血色尽数褪去,寒霜覆满枝干。
她从未看见过此番景象,只能噤声旁观。
一阵寒风在屋内吹刮起来,夹杂着霜雪的凛冽,寒冰似的荆棘顺着寒霜的纹路攀附上那棵古树,寒冰荆棘并不平滑,附带着点点凸起。
大雾再次弥漫。瑢华屏息凝神。
大雾中,最先得见的,是月白袍角,银靴步于云雾间,那人走出雾气,一切变得清晰。
南宫瑾言长发如瀑,散在袖旁,肤如凝玉,眉目如画,容貌绝代,长身玉立,尽是风华。他那双眸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本是淡然,出境后却尽是令人不敢直视的绝艳。
南宫瑾言转身看向自己走出的迷雾,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服媚呢?”南宫瑾言问道。
瑢华呼吸一滞。此番来,她本为疗愈,在境外却全然探不到云服媚和南宫瑾言的生息,还有神木的异象,都是她前所未见的,此间她甚至生出股频临绝境的恐惧来,这是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情。
南宫瑾言望着迷雾,梦境过往皆抛诸脑海,此身念想,系于一人。
神木之上传来异响,南宫瑾言眸光移至神木之上。那些附至神木上的雪色荆棘的凸起越来越多,却来越大。
两朵、五朵……冰花朵朵绽开,一阵缓而凉的风吹动衣袖,白雾缓缓散去,一人站在雾里,相貌愈渐清晰。
那是他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