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引经据典,无非是阐述古今改朝换代之际的弊端和兴废的义理,可是先帝在位最后一次科举,此题的要义,乃是那是人人皆知圣驾龙体欠安时日无多……才有这一问。我问你,帝王更迭,继位更改年号之变,与改朝换代之变,岂可同日而语?此题看似问世事变幻之治理方略,实则是如何辅弼幼主,教之化之,再造盛世。”
陈棣明说得口干舌燥,饮过茶,才继续道:“于是你每一句话,都要合着幼主临朝之态,熟读经史,考试时要倍加迅速自胸中经纶里找到能用得上的典故,而不是开口尧舜,闭口桀纣,老生常谈怎可作时策之论?应当纵然引经据典纵横捭阖,却不离题之要义,不远当下朝局人世,庙堂也好市井也罢,真实之忧与古今之鉴结合,方可为一篇上上文章。”
梁道玄醍醐灌顶,一扫方才的沮丧委屈,当即拜道:“学生受教。”
回来了,回来了,读书学习的感觉回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学习与备考有时候是一种心态,这辈子他早抛诸脑后,一朝寻回,颇为感慨,只想说一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于是夜里,表哥因不放心,在离了衙署后来看看弟弟头一日进学情况如何,却不成想听了梁道玄眼神光彩熠熠,极其亢奋愉快,却说了教人心惊的话:
“大哥,我今日被师傅批评了。”
崔鹤雍呆住了。
作为兄长,他第一反应是要撸胳膊挽袖子,好好问一问,这个陈老学士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他弟弟人中俊杰聪明灵秀,竟然敢出言诋毁!当他是死的不成?
但作为目前梁道玄在京中唯一的长辈,崔鹤雍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这是读书必经之路,压低声音关切道:“你惹陈老学士生气了不成?”
“老学士教了我什么叫时策,怎么才算科举,我今日才真正感觉到,表哥你真是人才中的人才!”
梁道玄大拇哥一竖,崔鹤雍方才的忐忑与怒意全消,知晓理解入门最难,而表弟一日便颇为融会,想来陈老学士的确名副其实。
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说完了学业,就该谈生活了。
“大哥,府上新来的厨娘,烧了一手好的北府菜,好久没吃家乡口味了,你有什么想吃的点个名字,我叫他们做来。”
今日过于用功,梁道玄认为自己需要好好吃饭,才有力气夜里挑灯夜战。
“今日衙门里要为我接风,前些日子交割事忙,总算得了空。原本我是不想去的,毕竟有些人必然要通过我来探你的风声,却未必都只是好奇,也不知谁带了目的,谁又嘴不够牢靠,我哪怕缄口不言,传出去也可能会有风言风语。但是……”
“但是有上峰的接风宴不去,实在过于端架子了,况且我也需要一些别人的口风,大哥定然是这么想的。”
梁道玄了解兄长。崔鹤雍惯于与人为善,没有世家子弟的骄矜,虽不喜应酬,但也不会贸然拒绝。只是眼前情况特殊,他多一分小心,便是对自己多一分看顾。
“大哥就快去吧!”梁道玄一巴掌拍在崔鹤雍后肩,“替我去打探打探,说些我在家里的混账事也无妨,咱们撒饵才有鱼上钩,我也想听听,那两次我给他们的下马威一击正回,这些官场上的人物背后有没有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