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即将入睡之际,枕头底下震动了一下。
且惠拿起来看,是微信提示,弹出和沈宗良的聊天框,显示双方已是好友。
她一下子又没瞌睡了,给他发:「hello,我是钟且惠。盘子我放回了你家,我的披肩也拿走了。」
沈宗良竟然很快回复她。
S:「辛苦了,早点睡。」
且惠自动代入他那张脸,短短六个字,瞧出了公事公办的语气。
她其实是打算问,今晚他是不是不回家了。但想了想,仿佛于身份不合。
她又不是沈宗良的什么人,就大剌剌过问起这些来了。
于是,且惠删删打打,最后也只回了句:「沈总也是,晚安。」
发完就扬手丢在了床头柜上,没再睬他了。
昏幽的光线下,且惠的脸深陷在柔软的枕头里。
她想,多险啊,差一点就稀里糊涂地越界了。
好像自从家里出事,人生的试错成本变高后,且惠变得很怕行差踏错。
紧张局促的生活不允许她做任何一次错误的选择。
小到说一句话,大到做一个决定,且惠总要思之再三。
这个令她凡事迟缓不决的过程,却荒诞地被其他人称之为沉静。
她撅着唇,小声地对自己说,是你自作主张先提两壶酒上楼,沈宗良怕授人以柄,才请你吃了餐螃蟹,左不过再顺手教你写了两个字,别自作多情了。
托了刑法的福,头昏脑涨的且惠很快就睡了过去。
隔天早晨,随便吃了两片吐司后,她开车去了培训机构。
且惠停车时,不少家长也送孩子过来,看她把卡宴停在车位上,都挺惊讶的。
有一位妈妈说:“这是钟老师的车?没看她开过啊。”
“可能是朋友的,她要有这么富裕,还会出来兼职吗?”
“那不一定。我看她气质老好,谈吐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也许是大小姐体验生活。”
小月牙拉了拉她妈妈,“我们快点进去吧,要迟到了。”
“好好好,进去。”
且惠上完课,还没来得及换下舞鞋,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进去时礼貌地敲门,“郑老师,您找我呀。”
郑晓娟让她坐,“是这样啊且惠,马上就是十一了,国庆晚会上有个少儿组的节目空缺,台里已经明确了要舞蹈演出,我呢,把这个名额拿下来了。”
且惠擦汗的纸巾还覆在额头上。
她意识到接下来会非常忙,面色僵了僵,“是要我带队去表演节目吗?”
说实话,她不想接这个差事,会耽误太多的时间。
在工资不变的情况下,手头上的事越少越好。
这应该是每个打工人最朴素的愿望。
郑晓娟看出小姑娘那点心思,了然地笑了笑。
她拿笔指了指且惠,“别站着了,来,坐下说。”
且惠把手上的纸巾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内。
她先亮出自己的缺陷,“郑老师,在舞台表演这一块,我没什么经验的,搞砸了就不好了。”
郑晓娟咦了一句,明知故问的口气,“真的没有经验吗?那当年你是怎么拿到少儿组冠军的呢?你家里花钱买的?”
“那当然不是。”且惠低下头,仍有汗珠汇流在下巴上,“也许我老师编的那支舞好。”
郑晓娟顺着她的话说:“舞我已经编好了,也从各个班上抽了几个尖子生,你只要负责教会她们就行。”
“可是......”
且惠还没可是完,郑老师就提出来,“这个月发你三倍工资,就当辛苦费。”
这确实是她拒绝不了的条件。
临出门前,且惠还是忍不住问,“机构里好老师这么多,为什么一定得是我呢?”
郑晓娟也无奈,“还不是钟老师得人心,选出来的女孩子们投了票,她们都非常喜欢你。”
真是没有白教她们。且惠心里莫名一暖,微笑着关上了门。
她去淋浴间洗澡,换上黑色紧身POLO线衫和网球短裙,戴了顶帽子。
且惠拿上小背包,边往外走,边检查手机里的未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