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水库哇。”“走哇。”“走哇。”立本说都回家告诉一声,再吃点东西。
立本回家,小丽在家给爸爸的皮鞋打油,问要挤多少,立本说少点擦均匀就行,晾一会再蹭。给,汽水。
立本从家出来,喊人上大道,正巧过来一辆马车,小成说那是往下边砖厂去拉砖的,趴上去。立本跳跃坐,小全趴爬上来,齐坐后头。老单说,人习惯了一种搭配,就是情感。
搭会儿车,换换方式,就有喜悦。共同的喜悦是友谊和日后的追忆。
大马真好。就是得喂很多料。草哇。光喂草也不行。
往前是大下坡,跑得快,遇到坑都颠起来,车板子响,浮灰砖面儿震起。车是平板儿,坐不住,他们抓住周围挡板。立本看车老板儿说:“你坐得真稳呐。”车老板儿回头看看,说:“前边稳,往前坐。”他们坐到车老板儿近前,“开始烧砖了?太热。”窑里热着呢,他俩都去过,出砖时热度还让人不能喘气。“喝口汽水。”小全带了一半,递给那人。
看见晓宇他们了,小全摆手:“我们追上他们了!”立本说谢谢啦,前面停下。
大伙欢叫,“呀,你们坐车了!”
立本他们下车,扑鲁裤子,曲文帮他们拍屁股上的砖面儿。小林说:“咱们学校围墙怎么不用砖呢?坯多难看呐。”小全说:“一大圈那得多少砖呐?”“咱们的坯拿来烧不行吗?”“砖是有规格的。”“咱们按标准打呗。”“人家能给你烧吗?”“给他钱不就得了。”晓宇听不下去,说:“你给呀?”
走了一会沙土路,走上泥土路,尽是泥泞后干涸的棱子——车辙印,牛马的蹄子印,硌脚。再走过荒地,走塔头上,塔头间有水,有绿藓水草。水,是雨雪存下来的;从上水库来的水在中间洼地流,聚集处是蓝色,溪流处为白色,窄处如游丝。
山坡连绵起伏,坡上麦苗碧绿连片;有裸露的褐白,那是陡峭的地方;有长条线的间隔,是人行路。
老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古代神话说人是水和土做的,水土与人密不可分呐。
南头,大面积的水,是还没有这些孩子时候厂里出人出设备修建大坝封上的,叫水库,孩子们叫它下水库,因为上游还有水库,叫上水库,再往上还有水库,叫大上水库。其实所有的水库都有名,叫长青,东风,红旗,但没有多少人会那样叫。
下水库泛着丝丝波纹,上方的空气在颤抖,看景是动的,水在蒸发,隐形往天空流动。它比树叶壮观多了!——它是一个森林,蓄积着人们生产生活需要的水。老单说,水是灵动的,有各种循环;变成气体不够“稳定”,变成固体,则失去了活力。
岸坡的小树林像帽子,绿草处像娇嫩的脸。孩子们甩着胳膊沿着山脚走。
“水鸭子。”永和指着说。芦苇深处,它们起起落落,和草上的蚊虫,花上的蜜蜂,有着相似之处。
没等孩子们走近,水上禽鸟陆续飞起来,立着身体翅膀,像起落的风筝。永和说去年在那边,上水库,可多啦。它们是南方归来的候鸟。河湖是它们旅途歇息的大树哇。老单说,候鸟是移动的水温计,是水的生灵。它们像最初登陆的动物,是因为繁殖的温度需要,也是幼崽安全的需要。洁白的毛羽,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小林使劲跑,小家说小林:“你还能追上天呐?”小林捡土块打,够不着。
小宁看,“那是大雁吧?”小文说:“就是鹅。”晓宇问:“鹅和大雁有什么区别?”小文不高兴,反问:“你说呢?”小明嗍勒牙花子,吸一种味儿,像腐乳的味道,然后慢慢说:“大雁是鸭子。”小武歪脖子说:“不是吧?”立本说:“鹅是大雁的一种,在地上饲养时间长了就是鹅。鸭子也是大雁的一种。”小家说:“鹅是飞不动,身子胖,走路都摇摇摆摆的。”学着摇摆走。小明摆手,说:“大雁轻,不能长大。”永和说:“身体得小,翅膀得大。抓过鸟吧,看挺圆乎,烧了吃没有多点儿肉,全是毛。不信你抓了后打拉开翅膀看,比身子长。”小武问:“大雁在水里会游吗?”永和说:“它不用游就能漂起来。”小涛哗啦啦往水里撒尿,问:“为什么?”小伟说:“它的身上有尿。”大伙笑。小伟又说:“它的身上有油。”晓宇说:“对对,鸭子和鹅的羽毛一点不粘水,不像鸡。”小家比比划划地说:“从水里出来一抖落,水就掉了。”大雁真的厉害,能在水里游,又能到天上飞,孩子们很羡慕。水里什么都有。老曲说呀,生活在这个水的星球,家园如岛,人如鹅。
曲文说:“欸,小家,你家的鸭子鹅每天不游水吗?”小家说:“门口那水太浅不用游。”
小盈说:“做菜做汤,那油不是漂在上面吗?其实一样的。”
芦苇青青,曲折连片,水面映有与芦苇几乎等高的倒影,如果没有看上下,你分不出是本是影。老单说,人的眼睛都是先看倒了,然后正过来的。绿色圈着蓝色,还有淡定的云影,比天上多了镶边,小范围里有更加精致的感觉。老单说,有了水就有了生命和风景。生命、河流等等的不同,是因为水的形状,水的立体,水的变动,都不相同——添加不同的材料,有不同的构造。外围如同镜框,水是肖像。云映到这一方水域,巧哇;水的镜面能容纳那么远大的物象,神奇。
芦苇偶尔颤动一动,在下边肯定有什么,永和找到一种草,放在嘴里嚼牙,小家贴近看他,问:“能吃吗?”永和给他一根,小家嚼了几下就扔了,“不甜,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