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将欲登基一事传出,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恼恨。就比如说,李浅。白日里受制于李厘,他也没有机会发泄,这晚上回到自己府上还不可着劲儿撒火。偏偏刚才又来了几个城中旧贵,都是当年昭胤的遗老遗少,那一番口诛笔伐又如何躲得过?有人拱火,李浅是越听越气,越说越恼,饭都没用完,就把盘子碗从桌子上扫了下去,摔了个粉粉碎。遗老遗少走了,他的怒气仍未消减,拿起一把刀就冲到院子里操练起来。
练得大汗淋漓筋骨疲惫,李浅才坐到廊前台阶上擦汗。
“将军如此自苦,实在令人感叹,可惜于事无补。”
一听这声音便知何人,李浅头也不回,轻蔑一哼:“张子柳,这将军府上有你主动说话的份儿么?”
一身奴役打扮的张子柳低眉顺眼的出现在李浅身后,满头的膏药遮挡着他的眉眼,便是仔细看也看不出他的原来身份。
“子柳自知身份低微,本不敢多言,只不过怜惜将军怀才不遇,这才情不自禁感慨一句。”
李浅又冷哼一声:“我留着你,可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张子柳笑着走到李浅身前,躬身恭敬道:“将军活命之恩,子柳时刻铭记于心,此生以将军马首是瞻。十几日前,李厘将军下令要将子柳暗中缉拿,要不是将军偷梁换柱,称子柳畏罪潜逃,只怕子柳现在生死未卜。子柳受此大恩,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李浅挥手止住他的话头:“得了得了,越不让你说,你废话怎么越多了?要不是气不过,鬼才愿意保你。”
张子柳道:“将军恼恨李厘将军私下与红叶做交易,伤了兄弟感情。”
一提这个,李浅气不打一处来:“我时时处处都为他想,为他考虑,他可倒好,和敌人站在一处。以前打仗嘛,人多力量大,我也不说什么。可如今收复国都了,天下姓神姓李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可他!哼!神红叶几句甜言蜜语,许个一官半职,他就又听了话了!难不成他上辈子是神红叶的——”话太难听,他自己也说不出口,生生将话头刹住。
李浅虽刹住了,张子柳可又挑了起来:“恐怕令将军生气的,远不止这一点吧。”
李浅一捶廊柱,气道:“我最生气的,是他把我当孩子,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争辩,他就说是我错!我哪儿错了?究竟是谁瞒着谁私底下做事了?”
张子柳道:“碧灵复活一事事关重大,又牵涉将军祖陵,李厘将军难以开口,也是情理之中的。将军应当体谅李厘将军。”
李浅撇嘴道:“他以为我会拦着他行动,所以才不敢和我透露。可我是那样不通气的人么?如果我祖陵之中真有碧灵,真的能复活我悦姐姐,便让我亲自下陵,我也乐意!”
张子柳叹息道:“若是李厘将军了解了将军的一番拳拳之心,想来也会动容的。”
李浅摆摆手:“……这倒是。我和他再吵再打,到底是拜把子兄弟,一路刀光血影杀过来的。要不是你和我说知,我还不知这李王陵中有这等神物,更不知这神物还有续生灵活死人的功效。你也是,要早和我说,我也不会误会大哥了。”
张子柳叹息道:“不是子柳不说,是李厘将军给子柳下了严令,不可对外说知……将军了解,如今李厘将军另外成家,这事儿要是露了风,怕是于新夫人脸上难看。若不是如此,李厘将军也不必急着要将子柳囚禁了。”
李浅不屑道:“其实这有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大不了两个都是正妻,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平起平坐,又不是没有先例。”
张子柳笑道:“男人爱起妻来,也是没有什么边界的。不信你看那萧昀汐,不也是为了美色不惜相就……”
李浅呸了一口:“萧昀汐?哼,他也配和我大哥比?你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我大哥也确实爱嫂子。罢了,我体谅他。但你也有一句话说错了,我大哥要囚禁你,大概和李王陵没什么关系。既然大哥有心要入陵探访,你又是入陵地图的持有者,正是用得着的人才,他囚禁你有什么好处?依我看,八成是受了神红叶的制衡,做样子给神红叶看罢了。”
张子柳点点头:“若是如此,倒是能理解了。子柳还以为……李厘将军有心独占地图,卸磨杀驴呢。”
李浅笑道:“你可小看我大哥了。我大哥就不是这等断情绝义之人。我爹说他是忠勇之辈,我也和他同生共死过,他的人品我心里有数。既然是兄弟,他为难的事,我当然得给他办了。要不然我也不保你了。喂,张子柳,你总说我对你有恩,那你可得好好报恩。上一次你恐吓了李眉儿,用假地图引来了云真,这事办的不错。不过……这一次你可得把真货献出来了。你呢,也别想糊弄我,我可不是大哥那等仁善的性子。不用我大哥治你,我先一刀砍了你祭旗。”
张子柳躬身道:“子柳不敢。子柳既然受将军庇护,做了将军的门客,自然尽心竭力。再者,单凭子柳一人,也入不得陵。还得需要将军支持。”
李浅点了点头:“这话才实在。喏,上次你让我找的那些遗老遗少,我可挨个问了一个遍。其中倒是有几个人,说宫廷密卷中有关于王陵建造的记载。明日我带你进宫,看看那些书卷,也许能找到些线索。还有上次你提的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