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数日,小叶子与杨一钊就带着厚厚的奏折去寻神照熙。神照熙自杨一钊手中接过计划书,一抬头便看到杨一钊眼眶发黑,显然夜里没睡足,他转念一想,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笑了:“……有些事虽好,也该适度节制。入夜安眠,方是长久养生之道。”
站在一旁的小叶子噌的一声红了脸,连忙就要解释,却被杨一钊一声叹息给顶了回去:“不瞒你说,阁下已经是第三个嘲笑我的人了。奈何‘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命中注定摊上了一个折磨人的小妖精,没办法,咬着牙也得上啊。”
见神照熙笑意愈盛,小叶子急了,一把捂住杨一钊嘴拧了一把:“教主哥哥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故意误导别人,害得我要一遍遍解释。”
杨一钊哈哈笑了两声:“谁让你连着几个通宵折磨我逼我算账,打算盘都打出手茧了。许我嘴上小小报复一下,不伤大雅。”小叶子哼了一声,撇开头懒得理他,只催神照熙看奏折。
神照熙埋首案桌,仔仔细细将奏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由得频频点头赞许:“义妹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这几日也在愁粮饷军费的问题。前日,我在朝堂上只微微透露了些许开战之意,便遭到一众长老的反对,皆以为本国实力不足远战,都各有各的想法。若长老不支持,国库便不能擅动。如今你提出这一套新政,倒着实是解我燃眉之急。从民间吸纳资金汇总国库,待战成后加倍返还……这新政如果能办成,确实令我手头宽松许多。只是不知民众意思如何?”
小叶子笑道:“来之前,我已叫穆瞳、今月二人深入白凤城中探查情况。穆瞳与白凤城诸多商贾皆有旧交,为人又豪爽开放,喝酒交友正是他的强项。今月是官家小姐,地位摆在那里。两个人配合,倒格外好做事。商贾们一听说有内幕消息,着实蠢蠢欲动。算账挣钱是他们的本行,如果有获利的机会,他们不会放手的。所以请教主哥哥放宽心,咱们这计划书是整合了他们的意见和数据修改了的再版。教主哥哥您掌管国事,心中有数,一看既明。”
神照熙赞许笑道:“怪不得这一笔笔算得这么精准。我想,除了驸马之外,大概龙珩也出了不少力吧。我说他最近哈欠连天精神不振,原来被你们缠着做夜工来着。”
小叶子一吐舌头:“教主哥哥这是要怪我擅用你手下人了么?”
神照熙笑道:“怎么会?你是我义妹,只要不危害国家,我的人你用便是,更何况是这等大大好事。只要这新政奏效,财政积累,远征一事必能成行。哎,这些年受的脏气,桩桩件件,总有一日,我神照熙定要让元徵帝国一一偿还!”他意气纵横,不禁豪迈大笑几声,笑声未落,忽然想到一事,眉头又蹙,“……新政若要推行,除了需要一个掌局人做总改革官之外,还要有人协调新政与长老势力之间的关系……前者自有驸马这等经世大才坐镇,我没有什么顾虑。不过后者倒着实是个难题。不知你们可有什么建议?”
杨一钊与小叶子对视一笑,便向神照熙躬身行礼道:“多谢教主抬爱,但我和小叶子已经商议出了更适合的人选。”
“哦?是谁?”
“——萧帮主和白树。”
听到这两个名字,神照熙半是欢喜,半是忧虑,沉吟片刻,道:“这两人……倒着实在我计划之外。白树其人敦厚淡泊,理智中肯又不失孝义,我十分喜爱他的人品。此番我推行新政,能得他相助,我如得臂膀。可惜我伯父与他有旧恨,其父白山又因为神家而死,实在是我神家负了他。我几度请他入仕,他都婉拒了我。怕是就算我八抬大轿请他出山,也打动不了他的心。”
说完白树,便要提到昀汐,神照熙不由得顿了顿:“至于萧昀汐……义妹,我知道你与他交好。不瞒你说,当日你与我说由你作保联盟萧昀汐的时候,我那时不知你为人,也没有与你共患难,从大利益考虑,我作为教主,不是没有动过利用你牵制萧昀汐的念头。但……如今你我已是生死之交,我自然不会再动此念。坦诚说,我可以信任你从中作保,从而与他联盟。我也知道他掌管国事多年,目前本国除了龙伯父之外,这个职位,无论是经验还是才智,都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但他毕竟是我国前任政敌……把新政总管权交由他手……兹事体大,我需要再慎重考虑。”
小叶子忙道:“教主哥哥,白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与他彻谈过,向他陈明利害。他虽与神家关系复杂,但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却是无比赤诚。他也是凌月王朝的子民,面对国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至于昀汐这边,我打保票……”
她还要再说,却被杨一钊伸手拦住。杨一钊用眼神制止了她,才转而面对神照熙道:“教主,我知道,您一心想要把这个职位留给我。我很清楚,您把我和小叶子当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我心里想什么,有什么,我就说什么。说真的,自古以来,大刀阔斧推行新政,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一个新的政策出台,得利者固然欣喜维护,可其他人呢,要么事不关己,要么疯狂阻拦甚至反扑……这是一场博弈,虽不动刀兵,却比刀兵更甚,稍有不慎,便要引动内讧,动摇国基。所以我非常理解,理解您为何不愿将这重要的担子放在一个政敌的肩上。”
神照熙听着他徐徐诉说,欣慰不已,拍了拍他肩头:“驸马懂我心思。远征固然是我所愿,但……祖业传承不易,我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新政一事,还是要你们二人多操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