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岚亮出阿穆尔腰牌，以一口标准的拓鞑语回应道：“奉云真将军令，感念大军征战辛苦，带新鲜肉食连夜出城慰劳城外驻扎的兄弟。”

话虽合理，但这车上强烈的血腥气仍然被卫兵怀疑：“开车门，我们要查验。”

高岚和高蕴蓉对视一眼，眼中已露杀气，只要卫兵一上前，二人立时便要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车门忽然被推开，露出横眉怒目的阿穆尔：“妈的，我的车都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想吃鞭子？还是军棍？”

卫兵一见阿穆尔，立刻怂了：“原来是阿穆尔将军。小的们不知将军亲来，恕罪恕罪，这就放行。”

城门吱吱呀呀的被卫兵们打开，高岚也不怠慢，立刻扬鞭驱车，穿过城门，扬长而去。

小叶子和阿穆尔挤在车中，鼻端全是死去战友散发出的血腥味。众多尸体就藏在她身后的帐幕下，而这些人，都曾经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笑过，闹过。这种独特的感受，令她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敏感。眼见得阿穆尔配合的完成了出城工作，虽然知道他是敌人中的一份子，她仍是对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阿穆尔瞥了她一眼，他虽从军多时，战场也杀过不少敌人，但他从小家庭和睦，父母健在，又素日养尊处优不屑于结交同袍，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战友情，实在不能完全理解小叶子的心境。但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阿穆尔心里忽然也有些不同的感受——她大概真的很爱这些死去的人。如果自己死了，父母是不是也会如此难过？

伸了个懒腰，他冲着小叶子翻了个白眼：“……用不着。我这也是从权。你保我，我保你，等价交换。”

他语气虽然含着傲娇，小叶子却听得出他话语之外的触动。但她也只能一笑了之，毕竟，确实如他所说，不过是交易而已。

马蹄声，车轮声，在二人沉默的气氛中无比凸显。只有偶尔高岚问几句路，小叶子便简短答几句。大概跑了能有一个时辰，在无数的绕路兜圈子伪装行程之后，小叶子终于听到了神夜来熟悉的声音：“这儿！”

小叶子忙推开车门，跳了下去。高岚和神夜来打了个照面，一年前，二人还斗得你死我活，可此刻再次见面，却熟稔的宛若无事。

“下来干活。”高岚伸手入车一把拽出阿穆尔。阿穆尔虽人高马大，但武功始终不敌，还没等反应，要害便入高岚之手，任凭多么不忿，也只能乖乖下车帮忙搬运尸体。

小叶子耐着性子，一次次来回搬运，她看到了无头的程澈，看到了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在一遍遍折磨之后，她的眼神终于锁定在了一具瘦削的男尸之上。

男尸赤裸上身，一张脸已不知被什么利器划花，无法辨析他的面容，可他的身材却那样熟悉——虽然只在村头的破屋匆匆见过一次，却已是生死两隔的记忆。

她猛地抱住这尸身，眼泪再也无法抑制。

李厘，李厘，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离开了我？

在她迸发的哭声中，神夜来抱着程澈也克制不住的悲泣起来。

高岚解下头盔，面对战友的尸身，静默的单膝跪了下去。

高蕴蓉含着热泪走了过来，轻轻地牵起了李厘的手，低头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