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厘只觉得脑子里如同撞钟一般嗡嗡作响。他毫不迟疑,近乎疯狂的将紫青劫砍向黑衣人。当杀到最后一人时,紫青劫骤停在敌人咽喉处,李厘的一双眼睛射出一道冷光,寒至彻骨。
“谁让你们杀我!说!”
黑衣人浑身颤抖:“我…我们受了任天王委托…务必…”他话没说完,李厘短剑一送,再也不容许他说下去。
一脚踢开黑衣人的残躯,内疚之情席卷了他的每一寸心,李厘手指颤抖伸手抱起了夏夜柔弱的身躯,眼泪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夏夜受尽折磨,此刻已支持不住,她用尽全身力气,提起手,企图擦干他的眼泪:“他们问我有没有见过你……我…我…我没说…”话音未落,手已无力的落了下去。李厘只觉她身体一颤,知道从此这世间,再不会存在夏夜温柔的眼波。
李厘整个心沉进了黑暗。他呆呆的立在雨中,直到雨停了,他也还如此这般,抱着夏夜的尸身。夜幕低垂,他终于下了决心,低头轻轻一吻她的额头,抱着她无声的走出了门外。
次日清晨,李厘离开了这个村落。他的额头上多了一圈细细的黑色发辫,是用夏夜的头发编成的。从这一天起,这条发辫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额头。他永远记得一个叫夏夜的女孩,以自己无辜的死亡为代价,帮他认清了未来应该要选择的路。这条路的尽头,是任青眉。
李厘在野外河里洗了个澡,清理的周身血污,便上了路。他将自己的脸包裹严实,专捡小路行走。在一处农家处问明了洞庭湖的方位,便一路默默向天王帮出发。这一路难免冒出许多拦路之徒,李厘也不再害怕,渐渐应对自如。这一路李厘获益良多,除了剑法愈加精益,也慢慢学会了如何潜行以避敌锋芒。虽然路途偏僻难行、生活餐风露宿,但换得无人追踪,倒也十分值得。不过即使如此,他依然小心翼翼,找铁匠为自己打造了一个遮住半面的面具,平时再加以头巾遮盖,更加变得行踪诡秘,行迹难寻。
这一夜,确定没有人跟踪,他才肯在这片草坪上小憩片刻。一只小虫轻轻叮了他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他伸手笼住小虫,又放开手任小虫飞走,傻笑几声,忽然觉得有些饥饿。想起傍晚时曾看到西南方处,有几处炊烟袅袅升起,想来是有小客店或者小农家吧。
虽说李厘已经接受了现状,但这些时日每天都是烤田鸡挖野菜,多年的少爷胃偶尔还是会冒一冒意见的。反正已确认安全,也好久没有吃过正常饭菜了。不如就前去炊烟处看看,顺点现成的也未尝不可。
他一路潜行,终于寻到一个小村落。他潜入村中一家简陋的客店,趁夜深人静寻了些馒头剩菜,当即大快朵颐填饱了肚子。正想着如何度过今晚,突然听得客店外有人砸门。他一闪身躲到高大的酒架后面,酒架有红布帷幕遮挡,既能藏身,也能观察外面动静。怕是有人要追杀他,李厘不敢懈怠,右手握紧紫青劫,蓄势待发。忽听门外传来清澈的女声急切呼唤:“店家,店家,投店!”
他一听是女人声音,料想不是追兵,心情立时轻松不少,便倚着墙坐下,眼睛却未离开外面。店家被吵醒,拖着鞋睡意惺忪的给来人开了门:“住店?一晚五十钱,酒水饭食另结。”
门外星光明亮,李厘虽在帐幕之后,却也看得清楚,登时在心中暗赞一声好美貌。他虽然心有所属,但此时见到的这名女子,当真是他十九年来见过的唯一可称之为绝色之人。就算是命他描述小叶子的容颜,也不过是些什么可爱美丽,娇媚动人等凡俗之词罢了。可面前这位黄衫女子,却能令他瞬间想起小时候读过洛神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又或者是诗仙的“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再或者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诸如此类诗文辞句,此刻竟滔滔不绝涌现于心头脑海。仿佛只有九天神女之称,才能配得上如斯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