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绮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自然是成本了,可这天下的成本难道都是一样的吗?扬州商路四通八达,岭南道路崎岖,二者花的银子当然是不一样的,钱大人只知道花了钱,却不详细计算哪里多,哪里少,天下一股脑按照最贵的标准来,物价自然比从前更贵了。”她向着皇帝朗声道,“皇兄,正因如此,臣妹建议,重新核算这几年拨出去的修桥造路的账目,花在哪便在哪赚回来。”
皇帝都还没开口呢,钱三京却格外急迫,甚至有些慌张地冲到殿前:“陛下,不可啊,若是厚此薄彼,反而怨声载道。何况扬州本就比岭南富庶,若是扬州减免费用,岭南抬高价格,这岂非让岭南的商户更加没有生路了?”
元绮瞧了一眼钱三京,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钱大人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我所建议的重新按地区定价,一不是永久的,二不是盲目高价的。还是以岭南为例,是否回本,不仅要看架部司的收入,更要看岭南各商行所上缴的赋税多少,按如今的费用减去一半,三年,岭南仅荔枝这一行就能增加数千万收益,足够回本了。皇兄,这只是臣妹想说的其中之一,昨日已在奏折中禀报,不知皇兄是否准许呢?”
皇帝从手边抽出一本折子来,短暂翻看两眼,便说出了其中内容:“你的折子,朕看了,除了重新定价,还想增设全国的镖行。定价说了,现在说说镖行吧。”
此时朝堂上鸦雀无声,大臣们的脸色青了三分之一,钱三京更是冷汗直冒。
元绮依然是不紧不慢地柔声诉说着:“如今押送货物的,一是当地的官兵,二是招募的民兵,都是吃官家饭的,武艺如何不知,但价格确实比一般镖师高出许多。但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运货的时间却比民间的镖师慢了十天半个月。以扬州万保镖行为例,四年前,从上京到扬州,最快十日,最晚二十日,从没有超过一个月的,但如今,最快也要三十日。臣妹想,人一旦没了对手,便怠惰不思进取,何况多送一天多收一天的银子,这脚步自然是快不起来的。若是能够增设镖行,共享全国的商路,大家各凭本事,你追我赶,速度自然就快了。”
皇帝听罢,思索着摸了摸下巴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说的倒也不错,但这全国的镖行可不是说建就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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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三京听见这话,立即接上去:“是啊,陛下所言极是,先不说有多少人能接的下这活,单单是让他们与官家人抢一碗饭,就得寒了多少人的心?郡主一介女流执掌太府寺,已经令天下读书人沸议,如今还想让民间的那些个镖师来抢官兵的饭碗,这到底安的什么心!”
元绮微微一笑:“皇兄,从前的运输围绕着扬州而展开,那时因为唯有扬州建立了统一 的镖盟,且商业繁荣,其余各地仍然各自为政,若是能借此机会,按地区整合镖行,不仅效率更高,更重要的是,每年考核,三年一届轮换全国的镖盟盟主,既防止一家独大,又能让他们互相竞争,推进国家的发展,臣妹以为,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至于钱大人方才所说的,读书人瞧不上生意人,去替生意人运货岂非更加折辱了他们?这些粗活不如就交给这些五大三粗的镖师来做,当官的,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富国安民,岂不是更好?”
此话辩无可辩,钱三京眼中甚至带了一丝惊恐,他盯着元绮,一脸难以置信,从前萧淙之与元穆在朝堂上,那是唇枪舌剑硝烟四起,争得面红耳赤。今日想着萧淙之不在,她好对付,却没想到这位朝晖公主,看着柔弱温婉,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却是不见血的软刀子,将他所有的借口都给堵死了!
可想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还是不得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推行,恐颠覆全国的生意,请陛下三思啊!”
元绮没再开口,静立等皇帝开口。而皇帝的眼神深深打量着元绮,似乎也在担心会否一石惊起千层浪。
就在此时,太子出列站到了元绮身边,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可行。”
皇帝看过来:“你向来是不懂生意的,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可行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重新按地区定价,合情合理。而重建镖盟,无需我朝廷出资,便可引得天下镖局皆竞相争利,如临池喂鱼,父皇只需轻轻撒些饵,这盘棋便活了。民富国更富,不仅能解如今的困局,举国繁荣,还能助父皇开创盛世。所以儿臣以为,此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