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叫你来,就是想听你说说想法。”
于是她缓缓起身,看着皇帝的脸色,略带疲惫,仿佛真是家常琐话:“既如此,元绮便略述浅见,若有错处,还请陛下多多宽恕。”
“你说。”
“太府寺总理天下生意,太府卿既要懂得经商之道,又能联通上下,解天子烦扰,若是特殊时期,国之赋税皆在这此处,乃是太平时安民,纷乱时养国的重要职位。元绮虽然久居道观,但回来路上也听说了一二,冰价过高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人力成本和运输成本过高,可真有那么高吗?元绮以为也未见得。先帝解禁商事,下放诸多生意,当年我元家便是受益人之一,从前只允许皇室使用的东珠,除去顶好的御用也准许民间佩戴,如此种种,一时间经济大好,这才有银子去打仗。可如今仗打完了,有些人便觉得自己身份非凡,不愿与民同戴一种头花,饮一条河的水,于是借着权力之便,将国家的生意,变成私家的生意。几年下来,赚的盆满钵满,如同附骨之蛆,吸足了血。”
元绮说到此处,已然有些露骨,于是抬眼看了皇帝一眼,发现他神色并未有改变,犹豫着是否要继续。
皇帝先她开口:“继续说。”
“如今只是钱财,可若有一天天下珍玩都过了手,依然觉得乏味,那该是什么稀世珍宝才能满足这些人呢?人生在世,不过是钱和权。”话已至此,钱已经够了,那便是追逐天下至尊的权利了。
元绮换了个话头,又绕回太府寺上:“因而元绮以为,如今虽是太平盛世,却也有隐忧,故而太常卿一职,除了以上必须具备的条件外,还得符合一样,那就是,能够抗衡世家门阀乃至皇亲国戚的资本!寿贵妃所举荐的这位县令,元绮并不知他出身家世如何,元绮不妄评他人,只说自己,以上种种,虽然并不出挑,却也能勉强满足。
陛下可还记得元绮回京那日曾与陛下表明心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若陛下需要,元绮愿为陛下效力,以报天恩!”
皇帝看着她重重叩首在面前,眼中已经没了犹豫,沉默了许久,问她:“若朕给你这权力,放你出去,你当如何?”
她郑重回答:“若真如此,元绮今后不再为己谋利,而为国谋,为百姓谋,充盈国库助陛下开创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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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深看她,叹了口气:“行了,你去外头候着吧。”
“是,陛下。”
“等一等。你是朕亲封的朝晖郡主,该改口,叫朕皇兄。”
元绮一愣:“是,皇兄。”
夜里,刘公公便送元绮回芳曦阁,待进了门,又退了左右,关切提醒道:“郡主,陛下说了,让您明日一块儿候朝,本该让您在御书房偏殿等候的,送您回来是怕久留惹人闲话。奴才知道这一天您折腾累了,但眼下您还不能睡,眼下就差一口气的事儿,您辛苦辛苦,明日上朝也有个充分准备,您说呢?”
“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多谢您提点。”
“哪里话,您早休息。奴才这就告退了。”
元绮挑灯一夜,写了折子,反复改了又改,早朝时盯着乌眼青便去了。
候朝时,官员们在殿外,元绮则被刘公公安排在门口。
元穆与萧淙之老远就看到了他,碍于规矩没能上前说话。元穆于是立即问萧淙之:“这怎么让阿绮也来了?”
萧淙之却似笑非笑,远看着她,有意无意地应声:“自然是有好事的。”
果然,朝堂上,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儿,便宣布道:“前几日言官参了钱爱卿,朕以为言之过甚,天下车马调动,每走一步都得花钱,这是个苦差事。但冰价太高,眼看着暑热还没到顶呢,若是再涨下去,岂不是连皇后宫里都用不起了?自先帝解禁商事,天下繁荣,才有如今国富民强。朕愿效仿先帝,钱爱卿,从今日起架部司并入太府寺,由新任的太府卿统一管理天下商事。若下回再有冰价暴涨的事情发生,朕定拿她是问!”
百官私下议论:“太府卿?先帝在时就是个闲位,上一位不是早退下去了?新任?没听说过呀?”
皇帝又道:“诸位爱卿,稍安勿躁。”
刘公公立即接着对殿外喊道:“请新任太府卿朝晖公主元绮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