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元绮又逐一送别了诸位掌柜。万一群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出现,对元绮说:“好景多磨,瞧我,又忘了时间。”
她看出他有话说,便又回到院中:“万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万一群收起轻浮模样:“小家主,俗话说,物过盛而当杀。你坐拥万贯家财,又背靠王公之家,原本已经如履薄冰,如今做派,真不怕水满覆舟吗?”
她早知他是聪明人,索性讲话说开:“万大公子是聪明人,但我也并不愚蠢。我远嫁靖州,一场大雪,让我眼见成千上万的家庭支离破碎,国境只内尚且如此,更遑论沦陷之地的百姓。我夫君秉承今上意志,兢兢业业,致力于振兴靖州商事,兄长更是身居高位,志在为陛下安定天下,我既然有机会,当然要为他们搏一搏 。”
万一群深看她,末了,只道:“夫人壮志,万某告辞了。”
元府的大门外,一高大壮硕的男子,嘴里含了一片甘草,反复咀嚼,那甘草早没了滋味,见万一群出来,呸一声吐掉了。
“那就是小家主啊,倒是有几分姿色。”说话间,又啧啧嘴,分明已经吐掉了甘草,回甘确认不错。
万一群瞪他一眼:“那已经是刺史夫人了,收起你那点心思。”
二公子轻笑一声,在回忆中搜寻着:“靖州,我上回出去,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那位大人的故事。”
“走,先回家再说!”
回到家中,兄弟二人围在老父亲的病榻边,将镖盟的事儿如实说了。老家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沉默半晌,问老大:“你怎么想?”
万一群回答说:“论生意,我们与她合作,稳赚不赔,若我们拒绝,以她的财力,又有其余五家支持,重建新的镖行只是时间问题。这对我们没有好处。”
万老家主似并不满意,又问:“然后呢?”
老大解释说:“论心与政,她夫君在靖州,对他的青云路颇有助益,且复兴北方对国家也是好事。只是,若七家合并,那扬州便只有一个镖盟,到时谁说了算呢?何况任何人都能建镖盟,唯有元家不行,钱与权都到了顶峰,唯有覆灭一条路可走!”
万老家主闭上眼似有些痛心地点头,又睁眼看着老二,问:“你来说。”
老二抱手在胸,昂起下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里又有了新的甘草:“要我说嘛,这事儿倒是挺刺激的。”
万一群恼他:“说正事儿呢。”
老二仍是吊儿郎当的做派:“元家走到这一步,往前的风险,难道她不知道吗?知道,还要做,这就有意思了。”他摸摸下巴,仿佛想起了有趣的事儿,“关于这位刺史大人,举家灭于外族之手,其御外之心,比谁都强烈。但是打仗要钱,凭如今的靖州,能守住都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反攻。所以嘛,有扬州首富元大小姐资助,他才有希望。”
他看着父兄一脸惊讶的模样,愈发得意:“还有啊,傅老胖子那,做的是当官的私活儿,见不得人,若他加入,岂不是将当官的那点私隐拱手让人了,那当官的能放过他?至于其余几家,都是附庸罢了。所以啊,如果成立镖盟,榆老头都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这位刺史夫人也不可能久居扬州,若我们入局,自然是一家独大,借着镖盟,把傅老胖子挤走。这对咱们是个机会。”
万一群反驳他:“可你也说了,他们是奔着复仇去的,若是失败了……”
“失败了,刚好踢元家出局呗,到时候咱们完全接手镖盟,甚至能接手元家的生意,不好吗?事儿已经很清楚了,你干不干她都会成立,到时候被动的就是我们了。再说了,国仇家恨懂不懂,抵抗外敌,收复失地,咱们也有责任呐!要不然老头子干嘛帮着她爹偷偷给郸州送物资,落得个半身不遂?”
万一群看了一眼瘫痪在床的父亲,似乎是希望他来做决定。
老二见他们还在犹豫,又说:“放心,关外的路,我熟,到时候保准给你们第一手的情报,绝对栽不了跟头!”
万老家主闭眼深吸一口气,露出痛苦的神情,然后咬牙对兄弟二人说:“就这么办吧!复兴家国,杀光这群外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