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从前也一向是刻意疏远着他,但他从未习惯过,常年如鲠在喉,常年欲语还休。好容易这回同在异乡,他拿出耐心,等着她细问家中情形。
谁知西屏问到此节便懒得再问了,转头和时修说:“狸奴,三爷住在你院里,可要搅扰了。”
时修好半晌没作声,在凳上冷眼旁观。说起来叔嫂间是该避着些,可疏远太过,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可见姜家上下待西屏不大好,所以西屏自然也不亲近他们姜家的人,连那丫头如眉,她都待她淡淡的。
他故意作出十分孝顺的样子,按他娘的话说,好叫姜家看看,不要欺她娘家没人。便从丫头案盘里亲手接了茶,捧给她,“六姨尽管放心,我虽不成器,也晓得尽地主之谊。”
难得他今日乖顺得不像他,她想笑又没笑,瞅他一眼,埋头吃茶了。
一时叙毕,各忙各的,西屏领着那如眉回房安置,叫了红药到跟前来,和和气气地和她笑说:“这是我的丫头如眉,这番初到江都来,恐怕不懂规矩,要是闹什么笑话,你可千万担待着点。”
红药自没什么说的,与如眉客气了两句。那如眉却把额心暗夹,不大理她,自去西厢归置自己的行李。
未几拾掇好了回正屋里来,不见红药在跟前,少了拘束,就有些没上没下的样子,自顾将一间屋子里里外外细看一遍,“原来奶奶的姐夫是扬州府台,既是这样大的官,先前在家时奶奶怎的不和家里说明呢?老爷太太还当亲家太太家里是什么破落户呢,在家里挂着心,生怕奶奶在这里过不好。”
西屏低着头吃着茶,在茶碗口溜了她一眼,落下盖子笑了笑,“许多年不曾来往,我起初也不知道。”
如眉有些不信,微嗤了声,也不怕西屏听见。就是姚家做着府台也没什么,姜家认得的官还少么?小到泰兴本地县令,大到京中二品三品的大人,谁不望着他们姜家的钱?这年头,钱多起来,那份量未必不能压过一顶乌纱帽的份量。
她转完这屋子,觉得不如家中奢华,脸上有点悻悻的,“这屋里就那个红药伺候奶奶么?”
“我是客中,怎好多劳累人家的丫头?”西平搁下茶碗,半笑不笑地盯在她脸上,“这不是你来了嚜,更轻省了。”
如眉乜了下眼,“我也不是三头六臂,帮不上许多。”
西屏冷笑一下,“那你来做什么?难道老爷太太是放你出来耍子的?”
一时堵得如眉无话可说。老爷太太打发她来,自有道理,就怕西屏在这江都县住得舒坦了,常赖着不回去。何况人不在眼皮子底下,总是不放心,故而派她来盯她的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