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头一次感受到君父的无上恩眷,不由得一个头磕了下去,“是。”
爬走着进了精舍,只见面如少年的朱厚熜盘腿坐在蒲团上,惊愕在离蒲团还有一丈远时,就又跪倒了。
“辛苦了。”朱厚熜望着他,称不上喜,但也说不上怒。
胡宗宪在忠君、孝顺、爱民的范围内,做了最大程度的努力。
为此,连一个儿子都亲手斩了。
功、过不提。
但胡宗宪的确辛苦了。
“上托皇上鸿福,天降祥瑞,下赖军民用命,扛沙垫石,这才补了新安江九县决口。”胡宗宪将所有功劳归上,归给将士、百姓,可见其诚。
“就是朝廷昏暗,浙江官场贪墨无度!是吗?”朱厚熜的声音升起了几分火气。
胡宗宪沉默了!
“淳安县免税赋三年的奏请,朕已经看到了,也照准了。”
朱厚熜眼睛盯着他,失望道:“公忠体国,实心用事,这都是你的长处,但太过圆滑,事事不肯得罪人,放任下属跟朝里的人贪墨,视若不见不说,出了事,你反而帮着平事。
一个四品的河道监管,九个科甲正途的知县,你举手就给杀了,好气魄!”
江南第一富商沈一石的百万石粮食运到淳安县赈灾,锦衣卫早就将事情报到了京里。
不难猜出,胡宗宪是为了淳安百姓,为了那百万石粮食,为了那减免税赋的联合奏疏,才越过了朝廷,动用王命旗牌杀的人。
但这掩盖不了胡宗宪有意无意替严嵩父子、浙江官场消灭罪证的事实。
胡宗宪五体投地,脑袋贴着冰冷的金砖,“皇上,臣本朽木之才,蒙皇上不弃,委以封疆重任,然臣德薄才疏,做事难以周全。
但臣所为,皆为了皇上,皆为了我大明朝百姓,臣不会为任何人所迫。
臣之任上,新安江九县决口,一切罪责,归根结源,皆是臣一人之过,与他人无关。”
说到这里,胡宗宪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疏:“这是臣乞罪的奏疏,请皇上圣准。”
乞罪疏双手捧过头顶。
朱厚熜没有叫黄锦去接,望着胡宗宪,失望透顶:“朕想过你会给朕东西,却没想过你会给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