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第六十五章 举世皆敌(一)

步剑庭 意缥缈 2608 字 2个月前

一人一言,又压得全场再度静默,「天时地利人和」在掌的卫无双,已堪称当世无敌,更何况此时的「天地人」于卫无双而言都已至极焉。这样的卫无双,纵然可以用人海将他击败,但这将付出多少代价。

而在场之人,又有谁甘心成为那「代价」?

这才是卫无双带来的最大伤害,原本众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聚集昆仑,总归是高举义旗共抗六道恶灭,可如今,卫无双身份的转换,将这好不容易聚拢起的人心彻底击散。

似为了印证这一点,一名优昙净宗的女弟子传讯而来,「宗主,弟子等遵您命令探视情况,但还未到山道,便见万象天宫有法阵开启,四面八方将宫宇团团围住,弟子不识变化,不敢再上前。」

「果然行动了……」素妙音轻轻一叹,对此也不觉意外,既要独占天下,卫无双怎可能不备好阵势,于是又问道:「那法阵是什么样子?」

那弟子回应道:「弟子见识浅薄,看不出玄机,只看得出那阵法涵盖四方,东南两方隐隐有刀光剑影,而西北两方朦朦胧胧,全然看不真切。」

「是刀剑如梦阵,一阵四分,各为"刀","剑","如","梦"。」却听左飞樱的声音响起,她眼神仍是空空落落,就像一个无感情的偶人,麻木讲述:「"刀"、"剑"者,以刀剑名锋为阵核,现刀罗剑网,成分割纵横之威。"如"者,像也,如有镜射,映照来者,入阵者与镜像相争,自我攻讦。"梦"者,浮生皆幻,黄粱一梦,入阵者陷于梦境,难以醒脱。四阵各自独立,又合为一体,镇守四方,可谓无懈可击。」

「好啊,还未观视,便知排布的是何阵,这都是卫无双教你说的吧,继续吧,他还让你说误导我们什么?」金钩铄好似识破了左飞樱的诡计般,阴冷得笑道。

在他,甚至在在场大多数人看来,作为卫无双唯二的亲传弟子,左飞樱已不值得信任。

不只是她,还有万象天宫残余道众,身为卫无双的同门,是当真不知道卫无双的阴谋,还是早已与卫无双沆瀣一气,另有图谋,谁说得清?

左飞樱却对他的猜疑全然无视,只道:「何需亲眼看过,听闻描述,便能知晓排布何阵,这也是师尊会做的选择……」

提及卫无双,左飞樱空洞茫然的双眼才微微一阖,遮住不经意流淌出的悲痛,又若无其事继续道

:「刀剑如梦阵是护山大阵三十七个变体之一,乃是一等一的困阵,杀力不及六道轮回大阵那般能自成天地,成住坏空。但牺牲杀力,却能将阻敌困敌之功发挥到最大,不得法门,只靠人数难以突破,且阵势运行,还会吸收入阵者的散逸灵气,反补刀剑如梦阵本身,对身受创伤,精元不能自守者,尤为有效,入阵人越多,可能越成负累,这也是师尊选择此阵的原因。」

一旁武通玄又喝道:「说的头头是道,那你说说,该怎么破此阵?」

左飞樱摇摇头,道:「阵无常形,无定式。时不同,势不同,阵便有不同。便是同样的阵,也能衍生出数不胜数的变化,更何况布阵者是我师尊……欲破此阵,需先识阵,而识阵没有良法,只能以人试阵。」

「好啊!破了六道轮回阵,又来了个刀剑如梦阵,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师徒诓我等送死!谁会再上你的当?」金钩铄一拍桌案,一副看破她居心的样子,随即又对素妙音道:「素宗主,万象天宫已不值得信任,为防他们与卫无双里应外合,金某认为要将他们严加看管起来!」

此言一出,又引得众人声声附和。

素妙音对左飞樱足够信任,她知晓,这个已再无依靠的女孩,才是在场所有人中被伤得最痛最惨的那一个。

但她也知晓众意难违,信任已然崩塌,左飞樱乃至万象天宫众人无论做什么,都只会引人猜疑。

于是道:「清慧,你且将左飞樱带下去,与万象天宫之人一起,好生看护。」

看护与看管,虽是差了一字,但本质皆是相同,素妙音向左飞樱投了一个「委屈你了」的眼神,但左飞樱恍若未睹,对她的决定似也没有意见。

倒是她的徒弟辛清慧,不知何时双眼已经通红,好似强忍着泪光,复杂的朝左飞樱看了一眼,有敌意,又有同情,嗡声嗡气的道了声:「跟我来吧。」便领着魂不守舍的左飞樱离开了。

左飞樱虽是走了,问题却留了下来,如她所言,想要破阵,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找人试阵。

但试阵的风险,已不需言说,古往今来发生过数不清的斗阵,而每次斗阵,试阵者几乎都被视作弃子,拼得一死,换取情报,方便后来者的破阵。

纵然如左飞樱所说,刀剑如梦阵是牺牲杀力提升困敌能力的困阵,是卫无双为开天门,隔绝正道干扰所设,目的在阻不在杀。

但卫无双的阵势,谁能料得透呢?放眼天下,谁又有把握深陷他阵中犹能全身而退呢?

在她思虑之时,忽然听闻一声:「素宗主若是在思索要请谁试阵,可先将许某考虑在内。」

说话者竟是儒门公子许听弦,倒令素妙音意外。

便见许听弦头缠白巾,身绕麻衣,俊朗面容沉冷如水。

过往爱笑的他,此时笑不出来。

过往对出力之事总抱怨的他,此时当仁不让。

素妙音知晓,他的孝麻为谁而带,亦知晓他的请缨替谁而发。

以洛晓羿为首,众多儒门弟子死在了这场战役中,许听弦不能容忍他们的死成为阴谋之下的无用笑话。

「阿弥陀佛,小僧亦尚有余力,亦想一试"一象万生"所布之阵,是否当真变化无穷!」再闻一声佛号,是释初心竖掌在胸,盈盈一笑道。

同样的白,在许听弦身上是素白麻衣,透出彻骨悲戚。在释初心身上则是一袭月白底色僧袍,如白玉生辉,宝相庄严之余又别具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