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吴素抬袖擦掉大凉龙雀剑上的血迹,皇城之中,兀的生出一阵狂风,那些御空封锁气机的钦天监练气士们的身子在这一刻不禁晃动起来,不少人更是莫名奇妙的晕厥过去。
柳蒿师虽然在成为太安城守门人后就没怎么出过手,就是偶尔有不长眼的天象境混入城中也都由韩生宣解决。
但他阅览太安城收集的天下武学多年,又以大天象境观城内离阳龙气聚散多年,眼光怎会差了?
吴素这是要以吴家出世剑转入世剑,强提陆地神仙境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
吴素走到第五步时,她的气机反而又微弱到了极致,入世剑转出世剑还有半步,再剩下的那半步,就是她到陆地神仙要迈过的门槛。
她自然清楚再迈出最后一步后自己的下场会如何,但她迈出最后一步的决心没有丝毫动摇,哪怕她现在仍旧能有信心做到不顾腹中儿子死活以着入世剑逃出皇城。
但正像她第一次离开吴家剑冢游历数年后明悟的剑道,她的剑,无愧任何人。
所以,她怎会愧对自己丈夫,还有腹中的孩子?
就在她第六步将要踏出之时,一只手握在了她持剑的右手上,那只手显得比她的手还要白皙,但更加的有力。
所以,当那只手再松开的时候,她后退了五步。
柳蒿师大惊失色,怒斥道:“何方宵小敢来太安城撒野!”
“呵呵,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胸臆剑彷佛拔地而起的雪峰,剑停,大天象境界的柳蒿师怒目圆睁,片刻,其身自额头处一分为二,死不瞑目。
……
“李淳罡三十岁之后入陆地神仙,悟出剑开天门,却是由剑术至极转为剑道至极,事实上,无论是你们这些练剑的,还是其他练拳炼刀的,到了陆地神仙,大体上都是由术转为道,也就是人们常谈的技乎于艺的说法。
而这个我看不透的和尚,实在过于矛盾,不说他以大金刚大指玄能连出两式剑仙一剑,他这两剑,论其根本却还是剑术,若是李淳罡能与他尽早相遇,看到他这能在人们认知的术道穹顶上再走出术之一步,他何至于在斩魔台前以剑道论齐玄帧的天道后导致境界一蹶不振?”
隋斜谷一口气将黄三甲的壶中酒都喝了个干净,说道:“观这样的剑,让老子我心痒的很呐。”
黄三甲好奇看向隋斜谷,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只知道吃剑的匹夫语气有些骄傲?而且,我很好奇你之前在与我打赌的时候为何有那么足的底气?”
隋斜谷摸了摸一双白眉,嘿嘿笑着说道:“其实我和他认识,他应该算是我半个徒弟。”
“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你隋斜谷要是有能力做这位剑客的半个师父,如今还有他王仙芝敢豪言称自己为天下第二?”
“你这老小子还别不信,若非老子当初在藏剑山上给他指点迷津,他如今,最多只能出一式剑仙一剑。”
“呵呵……今日不算动摇离阳国运,那个以离阳龙气为生的老不死不会出手,老夫走了,日后会有人给你送上那两柄剑的赌注的。”
……
武帝城之后的东海,似乎永远都是波涛如怒的模样,巨大浪花不要命的往礁石上拍打着,浪声震耳欲聋,就像雷鸣阵阵。
武帝城因一人成名,那人叫做王仙芝,但江湖中的人更喜欢称呼他为王老怪。
王仙芝,性子一向是慢悠悠的,无论是做事还是练武,都秉持着脚踏实地。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他自九品到一品,每一品的境界都练得极为夯实,从来也没有过如所谓的天才那般出现一步跨境的时候,故而他与那时江湖最风流的四大宗师比起来,要大器晚成一些。
在他折断了剑神李淳罡手中号称无坚不摧的木马牛之后,名声达到了顶端,此后独坐武帝城,任世间天骄无数,再无败绩,这也是他被人叫做王老怪的由来。
今日夜里,王仙芝没有吞吐东海之上的浩瀚气机,而是独坐城头,背着大海,看着武帝城西方。
“两式地仙剑,等你这个无根之水变作江河的时候,江湖想来不寂寞。”
……
太安城南,无数借了月光闪烁着寒芒的羽箭射向那两道在中轴道上狂奔的白衣。
离阳劲弩,随着春秋乱战,逐渐在天下扬名。
西垒壁前,大楚号称兵甲如城墙的十万大戟士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北汉都城被攻破之时,曾有五位金刚境的江湖高手在五百人的弩兵下活生生的被射成了刺猬。
但此时那些从离阳劲弩射出去的无数羽箭,在射入两道白衣身前一丈的时候,却像是陡然失去了动力,停留一瞬就又有着之前的力道原路返回,不少离阳弩兵皆死在了自己射出的箭下。
城内马蹄声如雷,白衣身后的二百丈处,韩生宣最前,两位离阳大内指玄高手稍稍落后。显然,即便是有着地仙一击的柳蒿师死去,离阳也没有淡了杀吴素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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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破孩,离阳为杀我一事谋划已久,今日定然不会轻松放我离开,你两剑之后,身体已是重伤,将我留下,他们一定会全力对付我,你届时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
武玄天紧握着吴素的手腕没有松开,瞥见两侧巷道中的弩兵已经收起了弩箭,他看向城内中轴道前方,一片乌泱泱的骑兵已在五百丈开外。
“呵呵,不会,即使我重伤,依然还有一战之力!”
“死到临头,还想着逃跑,这里可是太安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两人身后的韩生宣速度猛然暴涨,一步之间过百丈,竟是出现在了两人身后不远的位置。
听到那韩貂寺的声音,武玄天看了吴素一眼,这才松开吴素手腕,他没有言语,当即便双手握剑走游龙,刺向那老太监。
韩生宣自然不会小觑这个在地仙两剑后还能带着吴素逃离皇城的无名和尚,双手同时御起三千红丝,撕裂虚空奔涌过去。
两人这一出手,都是指玄境界到了极致的手段,红丝与长剑都看着朴素无华,然在相遇之后,滔天般的杀意与气机才如人泼水般向四周洒去。
中轴大街两侧的坊墙瞬间被断去的红丝与剑气轰塌,地面铺就的坚硬青石,直接在两人招数相遇的时候就被散发出的气机碾压成了碎末。
韩生宣冷冷一笑,你用出超越境界的剑仙两剑,就算是大金刚体魄,体内也是独木难支,还敢与杂家在指玄上比拼,当真是一个蠢货。
韩生宣一脚踏出,以指玄境玄妙借着太安城气机分布的缝隙,速度犹如刚刚,瞬间出现在叶仙身前,同时,他的右手之上已是布满红丝,犹如被鲜血浸染,直取武玄天心脏。
武玄天顿时舍剑,顿时周身雷霆遍布,一招一式,皆为雷击,韩生宣的丝线刚到其周身,就被雷电粉碎。
“敢碰杂家的红丝,阁下还是第一个。”
“呵呵,死太监,废话少说!”
说完,右手霍然生出了一股灼热的气机,落在左手手背之后。
他双手如重锤,猛然一按!
无数雷电闪烁,无数红丝骤然变成乱絮,紧接着,韩生宣那条手臂连带着半边肩膀都被武玄天这一按生出的气机轰成了模糊的血肉粉末,其身子也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韩生宣模样凄惨的从地上爬起,看向那道摇摇欲坠的白衣嘲讽笑道:“杂家丢了一条手臂能如何,你还有多余的力道再出手吗?至于吴素,她本是强提境界被你打断,再想要入陆地神仙,也难如登天。
你们,都逃不了!”
“在杀了柳蒿师的时候,吴某就想到了离开的办法,但必须得重创你这个指玄无敌的韩貂寺。”武玄天在吴素的搀扶下,指着天上说道:“韩貂寺,你还会飞不成?”
说着,武玄天直接将吴素拦腰抱起,不可思议的升空了,向着高空而去。
………
“噗……”
远离太安城后,武玄天两人降落云端,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
“我先调养!”看着吴素关心的神色,武玄天连忙道。
许久之后,武玄天睁眼,他会的功法太多,自然不缺拥有疗伤效果的功法,如九阳神功,如无相混元真经,就拥有九阳之疗伤效果,何况他自身就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医师。
“好些了?”
“没事了!”
“嘁。”吴素撇嘴说道:“还是和当年一样不可爱。”
武玄天神色看起来很是轻松,笑着说道:“其实我老早就想说一句,你也压根就没有可爱过。”
话毕,两人都笑出了声,良久后,吴素长长一叹,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说道:“小子,我问你,你昨日的出手,让姐姐以后怎么还!”
“素丫头,你就是看着精明,其实傻里傻气的。”
吴素将剑扔下,就像几年前在剑山的时候,伸手去捏这总是在自己面前装老成的小破孩脸蛋,武玄天仍然轻松躲过。
两人没由来的又笑了起来,其实更多还是吴素在笑,都说人长大,欢乐就会越来越少,以前她还觉得这话只是对人,只要将事情看开一点,不要好高骛远的做事,不要自找没趣,欢乐怎么可能越来越少,毕竟江湖很大,很精彩。
然在离开吴家后,她见了世间疾苦,后来又嫁了徐骁,有了孩子,才深感并非这样,人永远都不可能只是简单的一两人一家子,不自找没趣,但没趣往往会找上来。
今后一别,大概很久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现在能笑出来,多笑一笑,稳赚不陪的。
……
当真是个傻丫头,为了徐骁,她还要再回那个是非之地,不过,他们离阳皇室一次刺杀不成,再来一次就真将卸磨杀驴放在明面上了,此下离阳还没有定鼎中原,这么做只会寒了天下将士之心,徐骁得知事情经过也定然会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