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第一回见小嫔妃流泪,更别提有多少人在他面前哭。
可没有一次如现下这般,叫他觉着揪心。
可淳祈帝不会晓得,日后,还有更揪心的情景等着他。
扯远了。
小嫔妃的哭,不是婉约的泣不成声,而是声声凄厉,每一声似乎都在哭诉着她的恐惧与委屈。
大抵是哭得狠了,小嫔妃身子都发颤。
淳祈帝不知为何,鼻头泛酸,一下下地抚拍着销雪的脊背,从上往下。
“好了好了,朕在呢,不怕不怕啊,都过去了。咱们希儿受委屈了,是朕来晚了。”
等销雪哭累了,淳祈帝的衣裳也湿了。
淳祈帝陪着人用早膳,早膳清淡,淳祈帝瞧着人喝白粥配小菜模样,只觉得乖到不行。
销雪突然想起琉璃:“陛下,琉璃昨儿被人打晕了,可把人送回来了?人可还好?”
“琉璃?朕有点印象。江潮把人带回来了,昏迷着。”
淳祈帝用好膳,擦擦手,小嫔妃却抓住他的衣袖,红肿的眼都是圆溜溜:“别走,好吗?”
这样不是个事,叫人都退下,淳祈帝抱起人,仍旧把人放在床榻,自己就坐在一边:“朕昨儿的政务便没处理完,朕答应希儿,处理完了便回长乐宫找你,可好?太医说了,希儿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平日都是小懒猫,今儿却起这般早,朕想着也是不够睡的。故朕在这儿瞧着希儿睡着再走,可好?”
销雪坐着,屈着腿,双手环抱住。
女人真是水做的身子,淳祈帝都以为小嫔妃泪流干了,不曾想现在泪又开始流。
只是现在是寂静无声的,略显呆滞的。
淳祈帝叹气,认命一般抚上小嫔妃的脸,给她擦泪。
“陛下,我只是觉着祖母说的深宫诡谲真没说错,我自问行端坐正,却得学那石灰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若致使陛下与祖母受辱,只能叫地下阎王替我掌灯。我不怕死啊,可我怕污名寒心,怕陛下嫌恶,怕再也见不着您,更遑论伴君白首度此生。”
淳祈帝的心房早就有了裂痕,任由纤细却坚韧的丝线一点点侵入,可丝线犹嫌不够,还要往两边拉扯,叫裂缝更大些。
“原来,想常伴陛下身侧的路崎岖难行,原来,摧毁一个女子的身心这般轻易。”
淳祈帝有千言万语无法说,他该如何告诉他的小嫔妃,深宫从来如此,愈靠近权力中心,愈容易万劫不复。
他给过她退路的,是她一腔孤勇非得叫他给一个机会。
他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