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语气半是欣慰、半是感慨:“咱们家里没一个识字的,偏康哥儿自书院搬来了这儿后,每日听见读书声就爱过来,一动不动的能站上一个时辰。前几日书院正好放夏休。东家也不像是个爱看书的,不知康哥儿像谁了。”
锦鸢愣了下。
想起了沈如绫来。
她偏爱诗词歌赋,手不释卷,也能写得一笔好字。
“许是像他娘亲罢…”
婆子诧异,“娘子认识康哥儿的娘?说来也奇怪,东家闭口不提这孩子的生母是谁。”
锦鸢回过神来,笑了笑:“我怎么会认识。孩子不是肖父就是肖母,我随口一说罢了。”
她蹲下身,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康哥儿喜欢念书?姨姨教你念三字经好么?”
康哥儿听见后,收回视线,眨了两下眼睛。
随后,竟是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叠在一起,朝着锦鸢拱手弯腰,奶声奶气道:“康哥儿,谢,姨姨——”
还因他立不稳,弯腰时险些跌倒。
被锦鸢一把搂住抱在怀中。
小孩子的身子温热、软乎乎的,窝在她的怀中。
这一刻,却令她喉咙发涩。
之后两日,锦鸢当真履行承诺,买了本三字经回来,一句句念给他,又一句句说给他听,就像当初大公子教她识文断字。
回京前,康哥儿还不舍得她,抱着锦鸢伤心欲绝的哭了一回。
等锦鸢回了春景园中,已是大公子与圣女大婚的前一日。
蓝月使臣一行已在京城之外安营扎寨,南定王已前往亲迎,等到明日京城大门开启后,使臣便会送‘圣女’嫁入春景园中。
为明日大婚,禾阳郡主夫妇已提前入住园中。
而赵非荀仍忙于京中差事,不在园中。
锦鸢回语云斋更衣后,立刻去向郡主请安。
园中到处张灯结彩,红绸挂满回廊,垂下一盏盏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上头都贴着剪出来的囍字。
路上遇见的下人脸上也都挂着喜色。
却在看见锦鸢后,连忙收起笑脸,低头屈膝请安,连一个笑脸也不敢露出来。
锦鸢起先并未在意。
可人人如此,难免也影响了她的心境。
满园子的囍字,人人见她都是欲言又止的眼神,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禾阳郡主见锦鸢回来,自然欣喜。
拉着她坐在身边,仔细询问她沿途见闻。
她们正说着话时,吉量悄声进来,在禾阳郡主耳畔低声回禀,锦鸢因挨得近,隐约听到了王府、侧妃、病重这几个字音。
锦鸢这才想起了乔女一事。
禾阳听后,佯装关切:“既然如此,那就让人进来罢。”
吉量应下后出去领人。
“锦鸢,我有事要同你说,你冷静些听着,切莫着急。”禾阳郡主握着她的手,语气平静道。
“娘娘您说,奴婢听着。”
禾阳郡主:“是你姨母锦侧妃,十多日前,她就得了怪病,卧床一病不起,病中还惦记着你,今日听说你从青州府出来了,就想接你过去看看。”
锦鸢蹙眉:“姨母病了?病的厉害么?”
禾阳安抚的捏了下她的手:“别急,王府来了人,马上就进来了。”
话音落下,吉量已领着一个婆子进来。
锦鸢见过她几回,正是锦氏身边最得力的婆子。
婆子福身行礼,抬头回话时,露出一双疲惫微微红肿的眼睛来,如实将锦氏的病情说了一遍,复又看向旁边的锦鸢,语气近乎哀求,“我家侧妃膝下无儿无女,将娘子视作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在病中时时刻刻念着娘子,想见娘子一面……”说着,婆子潸然落泪,又连忙用袖子拭去,“恳请娘子去看看我家侧妃罢!”
婆子说得令人动容。
竟是柳嬷嬷、禾阳郡主听后都眼眶泛红。
吉量见状,迟疑了一瞬,才跟着红起了眼睛。
锦鸢看着婆子向自己下跪,哪里还能坐的住,连忙起身下去搀扶她起来,“您快别如此,姨母病重,锦鸢身为晚辈理当前去探望才是,容锦鸢向娘娘请示,这就随你去看姨母。”
婆子感激地颔首,“好!好!若是娘子能再多陪侧妃几日……”
这句话锦鸢却不敢应下。
明日就是大公子大婚,她如何敢擅自离开?
正要拒绝时,禾阳郡主先开了口:“锦侧妃膝下无子,王爷又在京城外接待蓝月使臣,她在王府中实在让人觉得可怜,既然她如此疼爱记挂着你,你就去多照顾几日,府里的事情,我自会和大将军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