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甫半晌无言,随即起身道:“缝皮缝肉也就够了,伤及肺腑的本身也难救,不过那种伤者一般情况危急,死马当活马医比袖手旁观的好。”
柳如思笑着打开医疗箱,从里面拿出第二层的器械,然后持刀在猪皮上割了一道口子。
“李老师肯定知道,治伤最关键的一步,是先止血…”
她是真心想教,所以光止血她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听得李春甫都快不耐烦了,她才往下继续说:“接下来是清创,各种外伤都可以用肥皂水清洗伤口,然后用淡盐水冲洗…”
“怎么没用到你说的消毒水?”李春甫打断她的啰里八嗦。
柳如思抿了抿嘴然后说:“因为我不会把制取消毒水的方法教给您…”
李春甫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也就是说,你会把制肥皂和淡盐水的方法教给我?”
柳如思笑了笑,然后从衣袖中掏出几张纸递给李春甫。
他打开看,发现不止是详尽到令人发指的肥皂和淡盐水配方,还有羊肠线制法,还有…两张两尺多长写满蝇头小字的正、反面人体结构图。
与平日里他们记的穴位图不同,图上标的是许多的器官、肌肉、血管和听过的没听过的神经。
“这是你昨晚画出来的?”却是褚时钰发问,他可没看见她动笔,那就只能是在大帐中,画这样两张精细的图,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不是,我来河庙镇的第二夜就开始画了,原本是想作为交换,看看能不能让老师们教我医术。”柳如思温声道。
她没想到,李春甫在她提出交换之前就教她了,她昨晚加紧了些,用了半宿把图画完。
李春甫半晌说不出话来,反复看着两张图,眼中渐渐有了湿意,在水珠溢出眼眶前,他仰了仰头,然后双手稳稳的把几张纸再叠好放进怀中,语气强装自然的说:“接着教吧,伤口怎么缝才好。”
柳如思滔滔不绝的讲着每一层缝合的手法和技巧,说的时候还不断回忆自己前世所学,希望能想起更多东西。
以至于猪肉上小小一道口子,你一针我一针的缝,直到褚时钰提醒他们该用午餐了,才由李春甫加速将猪肉缝合完,毕竟是会针灸的,手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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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疫区里吃饭,李春甫还想接着聊治伤的事儿,但柳如思自从坐下吃饭后,说话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李春甫也看出来了,她一定要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了再说话。
“啧,你这人,也太一板一眼了,这样活着多累啊。”李春甫叹息道,这样的人固执得很,只有别人适应她的份,所以他也只好默默的吃起饭。
终于等柳如思吃饱放下筷子了,李春甫又开始闲聊般问:“你那么多东西都肯倾囊相授,为什么独独一样消毒水不肯教?”
柳如思垂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这东西和庸医手里的药方一样,有用也能害人不浅,不如一开始就不传出去。”
“你是说…饮用?”李春甫想到她一直强调不能入口。
柳如思微微点头轻声说:“伤胃伤肝伤脑…几乎什么都伤,甚至能直接中毒身亡,这世间酗酒者已是不少,那些人引发的惨剧不少了。”
褚时钰静静看着她,东山村似乎没有与她关系近的酗酒者,所以…是另一个世界留下的心结吗?
可因为有用,而不得不做出来用,但她只相信她自己能控制好后果,还有…相信秦烈不会背叛她的意志。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死缠不放,她是不会让他知晓的,尽管这样得来的共同秘密,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李春甫没有追问制作方法,能大公无私到这种地步已经是罕见至极了,他转而问:“那你教给我的这些,可以转授给他人吗?”
“学医之人都可传…制肥皂和羊肠线的方法最好只教给有德行的良医,这两样是可以售卖谋利的,无德之人不配。”柳如思淡声道。
“哈哈哈哈…”李春甫大笑不止,许久之后才叹气说:“你的想法和世间常理是反的,无德之人往往才盆满钵满,有德之士穷困潦倒难以为继啊。”
“那便试试,扭转这世间常理。”柳如思开玩笑般说着。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随口一说般,褚时钰的心却怦怦直跳起来,他是知道的,她从不说昧已心的话…那是不是,她想试试,或者,曾经想试试,扭转世间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