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素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江福已经吃过晚饭了。她像往常一样,主动把卖豆角赚的那可怜巴巴的 80 块钱上交给江福。她心里明镜似的,即使自己不上交,江福也肯定会主动来要,而且到时候还免不了要挨上两句恶狠狠的骂,她转身要去厨房刷碗,却听江福极其不满的怒骂:
“就卖这么点?你个完蛋玩意儿!你说说养你有啥用?这点破事儿都干不好!我要是去卖,最少能卖 200 块,你就给我拿回 80 块钱,丢不丢脸啊?一麻袋豆角你就给我卖 80 块钱,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那声音就像炸雷一般,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梁素梅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似的,佝偻着肩膀,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默默听着江福的训话。江福骂她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敢还嘴,因为曾经有一次还嘴,结果换来的是极其严重的后果——江福一巴掌把她的左耳给打聋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江福呢?打了就打了,她只能忍气吞声。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这个身无分文的人能有个栖身之处,她忍了一辈子。她常常想,这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过吧,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命啊。
江福骂得口干舌燥,看着畏畏缩缩的梁素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他猛地站起身,狠狠地踹了梁素梅一脚。这一脚力气极大,直接把梁素梅从沙发上一下子掀翻在地。梁素梅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身体的疼痛让她那早已麻木的神经瞬间有了强烈的感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欺负了,她躺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她心里想着,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她这个当妈的再也不用时刻担心儿女会被这个老头子揍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下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呢。难道自己的后半辈子还要继续这样挨欺负吗?那自己来人世走这一遭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个老头子欺负的吗?太不值得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反抗,不管打不打得过,她都不能再继续屈服在老头子的压迫之下了。梁素梅咬着牙站起身,转身冲进了厨房。
江福踹完这一脚后,就自顾自地回炕上躺着,又点上一根烟。突然,一把菜刀出现在他的头顶,把他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梁素梅手起刀落,血瞬间从江福的肩膀渗了出来。血越流越多,江福哀嚎着:“臭婊子,你他妈敢跟我动刀!你等着,哎呦哎呦!”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又一刀飞了过去,砍在他的腿上。这一刀完全是梁素梅在愤怒之下胡乱甩出去的。她根本没想过要给江福第二刀,可谁能想到,那刀就那么不偏不斜地嵌入到了江福的大腿上。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江福“哎呦”了两声,就直接晕了过去。
梁素梅看到江福晕了过去,心里也十分害怕。她可不想后半辈子在牢里度过,这可不是她砍江福的初衷啊。她只是想吓唬吓唬江福而已,而且第一刀并不深,凭她多年切菜的经验,反正没砍断骨头。而且江福还穿着外套,外套也给了一定的阻力。
梁素梅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慌乱的心情,赶紧给儿女打了个电话。可是女儿从县里回来最快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儿子从市里回来更是要两个小时。这么长时间,足可以让江福失血过多而亡。她可不想担上杀人的罪名。梁素梅急忙找出白酒和纱布,简单地给江福处理了一下伤口。血哗哗地往外流,一层纱布缠不住就缠两层,纱布、毛巾、破布条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勉强止住了血。她又叫了几个邻居帮忙,把江福抬上了出租车。村里只有一辆按时按点的班车,但是还有几户人家跑黑车,这些黑车就相当于出租车,随时接人出行,非常方便。出租车旁围满了人,大家早就知道江福和梁素梅家的情况。看到满身是血的江福,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别把老实人逼急了!”“活该,让他欺负人!”“多好的媳妇让这死老头子逼成啥样了,死了才该!”邻居们议论纷纷。江福平时就好吃懒做,地里的活、家里的活都是梁素梅一人操持,村里人都看不过眼,背地里对江福很是不屑。
江福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县医院的病床上了。他想伸手拿烟,却发现手被绷带系在了胸前,根本动不了。身边只有女儿和儿子,砍他的梁素梅不见踪影。
“你妈让派出所抓走了吧?”江福问道。
“爸,派出所说这是家庭纠纷,你伤势不大,让内部解决。”闺女江婷婷撒了个谎。她太了解自己父亲的德行,就见不得梁素梅好。她怕江福醒来看到梁素梅后大动肝火,不管不顾地在医院里骂人,让自己和大哥挂不住面子。于是,她把梁素梅安置在自己家,不让她露面。
“你给你妈叫来,我吃喝拉撒还得她伺候。”江福发话。
“爸,我妈现在情绪不稳定。你放心,我们上班没时间就请护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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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婷婷和大哥江明明早就跟梁素梅商量过照顾老头子的事。这次进城,梁素梅把家里的存折、现金都带上了,差不多有 10 几万块钱,找护工绰绰有余。儿女们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如果再负担老头子,不仅有可能会给他们的家庭造成内部矛盾,还会带来经济压力。梁素梅现在想得很开,她一辈子都没为自己花过什么钱,平时花钱就是给江福买烟买酒买江米条。自己想吃点好吃的都要和江福报备,以前每次买点自己爱吃的都会被骂一顿,后来索性就不买了。自己的衣服也有闺女和儿媳妇给买,那自己更花不着钱了。她知道如果她去医院伺候江福,那就节省了一大笔护工费,但是这笔钱她不想省。因为经过这件事后,她和江福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男方颐指气使、女方唯唯诺诺的生活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抗,如果还委屈自己去伺候江福,听江福呼来喝去地指使,那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挺起腰杆过舒心的日子,她想离婚。昨天来县城后,她从亲家那打听到物业在招保洁,管吃管住,一个月工资 2000 元。亲家本来想去,可是和接送孙女的时间措不开,看亲家遗憾的样子就像错过了一个亿。她昨天还想如果家在县城的话就把这个活接了,可是要回村照顾老头子,给老头子做饭、洗衣服、端尿盆。现在跟老头子闹掰了倒是个好机会,她决定今天就去物业报名。好不容易有适合自己的工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她和闺女商量了一下,闺女也很支持她。闺女从小就见识到了母亲被欺负的样子,唯唯诺诺、低三下四地在父亲面前谨小慎微地生活。这么多年,母亲缩头缩脑的样子给人一看就很好欺负,连自己做女儿的看了都有欺负的念头。可那是自己的妈,已经很可怜了,自己怎么可能欺负她呢。母亲现在好不容易支棱起来,好不容易有了反抗的举动,自己一定要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