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看着她,继续道:“大右开国之时,曾有数名将领为女,后来她们齐齐卸甲,至显宗皇帝,宫中仅尚食局有女子为官,前朝已无,皇宫中,亦被太监尽数替代。”
樊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将樊珈吓了一跳,她慌忙起身,却见无名依旧稳坐钓鱼台,神色间毫无好奇之意。
过了会儿,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奔了过来:“殿下、殿下!出,出事了!冯公公、冯公公他——”
冯公公是鹊巢宫的大太监,就是樊珈第一次来送饭时无比嚣张,结果却被无名威胁着差点嘎了脖子的那个,一时间樊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心,高兴这个混蛋终于出事了,担心无名手头好不容易有能用的人,结果才这么短时间便要被处理掉。
难道是被人发觉他听的是无名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小太监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是冯公公亲信,对方出事,他也讨不了好,这才慌张来找无名报信,毕竟、毕竟他们都是为她做事的呀!
原本坐在床上的无名微微弯腰,对抬起头的小太监说:“这不是很好么?”
小太监与樊珈双双一愣。
“鹊巢宫少了一位总管太监,就需要一位新的。”
樊珈头顶冒出问号,但她感觉这不是问话的时机,地上的小太监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无名道:“现在去还来得及。”
小太监又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冲无名磕了个头,拔腿跑了。
樊珈看着他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忍不住问:“……啥意思啊?他跑什么?”
然后她被无名看了一眼,那种眼神樊珈很熟,她从万真宫出来时,尤尚食就是这样看她的:“……不懂还不能问问了?你,你要是不告诉我,今天晚上我,我就给你做辣菜吃!”
威胁完樊珈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很过分,正想道歉呢,无名竟开口了:“冯福为人刻薄,忘恩负义,他若不死,小太监怎能取而代之?”
樊珈:“就算是这样,小太监不也是冯福的人?你提拔他那不是——”
“我只是说,少了一位,就需要一位新的。”
无名淡淡道,“并未承诺他什么。”
樊珈懂了,喃喃道:“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那……那是什么来得及?他跑那么快又是要干嘛?”
“当然是去取一些东西。”
樊珈还没想明白呢,小太监又急匆匆跑了回来,从他怀中取出一个带锁的长方形木盒,毕恭毕敬交给了无名。
无名打开时,樊珈憋不住好奇拼命偷瞄,发现里头是些首饰金锭,可能还有几封书信。
她愈发看不懂了,无名却很满意,她让小太监退下,见樊珈一脸茫然,问道:“你以为冯福今日倒台,是谁之功?”
樊珈:“……谁?”
无名又问:“那日你在万真宫,曹妃母子向尚食局卖好,使得尚食局不得不为她遮掩一二,此举利弊兼而有之,利在尚食局,弊在何处?”
樊珈仔细思考,回想起尤尚食的话,试探着问:“……奚官局?”
无名轻轻颔首,再问:“曹妃最大的仇敌是谁?”
“胡娴妃……”
樊珈懂了!她瞪大眼睛:“所以是胡娴妃干的?可她为什么要搞冯福?冯福有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带锁木盒上。
无名缓声道:“看样子,你是想明白了。”
第一次来鹊巢宫时,樊珈就听冯福以曹妃为由羞辱无名,可见他与曹妃暗中有联系,否则无名不至于在冷宫受到这般对待,曹妃想要冯福为她做事,少不得利诱,那木盒中的首饰金锭及书信,恐怕便与其有关。
与此同时,胡娴妃要搞冯福,其实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想从中作梗,拦截证物。
冯福深知这些东西是自己保命的家伙,自然会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又有谁比小太监更清楚呢?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太监不可能成为鹊巢宫的总管太监了,他一定会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见樊珈面上闪过惊惧之色,无名难得语气平和对她道:“你很不错,告诉你个秘密。”
樊珈疯狂摆手:“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你别告诉我!”
她知道要成大事,必定要杀伐决断,且那小太监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冯福更是死有余辜,可如果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不良于行的无名所为……樊珈很难不怕。
她真觉得自己心眼不够用,不想掺和进这些人争权夺势的政治旋涡中。
可惜已经绑定了,现在樊珈想抽身,为时晚矣。
“冯福与索丰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胡娴妃出手,其中便有索丰推波助澜,一来是借胡娴妃之手铲除仇人,二来,也是给曹妃一点教训。”
自信过了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事由胡娴妃出手,奚官局便乐得无事一身轻,事后真要追查,也查不到索丰身上,而胡娴妃拿下冯福,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便难免对索丰心生不满,这刚联合起来的势力,尚未稳固便生波澜,日后想要将其打破,再简单不过。
白子黑子厮杀的痛快,却终究都是棋子,执子之人要它们如何争斗,它们便只能屈服命运。
樊珈嘴巴张成一个圆,如梦初醒:“所以那时你才威胁冯福,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把字条给索丰?你那时就知道他们俩有私仇?”
无名并未答话,但这是肯定的了,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何血仇,才落得这般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