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愁涧的上空,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灰,那是一种死气。修士一旦吸入过量,死气便会在体内悄然蔓延,逐渐腐蚀每一寸的血肉和魂魄。若不能及时化解,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尽的痛苦和悲惨的死亡。
窦源此刻已几近崩溃,他两手紧紧抓着王堂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着,“你们是死士,你们活着就是为了保住我。现在,快告诉我,怎么才能让我活着离开?你说呀!”
王堂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和不屑,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贵公子,在死亡面前,与那些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为不堪。
旁边的壮汉和年轻人眼里也全是绝望。年轻人向前踏了几步,头探出悬崖,想看看下方是否还有生路。但他不小心吸入一缕死气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他喃喃说道,“这次死定了,这次肯定死定了……我不想死啊!”
他的表情在不停地变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最后咬了咬牙,大喊一声,“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催动体内所有的灵力,身形急速闪动,朝着那阴愁涧那看似遥不可及的对岸掠去。为了能在空中多坚持一刻,他毫不吝啬地连续扔出了各种符箓和武器,希望能借力前行,搏取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那年轻人刚冲入死气之中,他的身体猛然一滞,似乎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力量所禁锢,此前铺设的所有手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虚妄,唯有一声绝望的哀嚎声,让停在山崖边的三人心中顿时一凉。
魂族追兵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至多还有二十息不到的时间,便会杀至眼前。王堂最先冷静下来,他问窦源,“如果你今日死在这里,窦家知道是对方元婴修士所为吗?”
窦源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想到,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堂竟然还有心思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正想怒斥对方,却在对上王堂那凌厉如刀的目光后,立即改口道,“我的传讯玉简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否则早就应该有人来救我了。”
王堂默默点了下头,如此这般才算合理。此次被伏杀,明显是里应外合,否则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必死之局。
也幸得窦源身上有着不少保命之物,这才让他们勉强支撑到现在。否则,他也只能提前让云焘出手了,可那样一来,自己的逃离计划势必会被彻底打乱。
对于前方的阴愁涧,王堂早已有所了解,甚至当魂族之人形成合围之势时,他就知道对方的目的就是将他们逼入这块死地。
更何况,阴愁涧的至深之处,正是通往魂族腹地,离莫家老祖所说的小世界,仅仅只有一山之隔。既然如此,那他就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亲自去探一下这传说中的必死之地。
他已经在路上传讯云焘,将这一想法和盘托出,原以为师兄会怒斥他胡闹,没想到回话却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有魄力,干!
不过,在此之前,他自然不能让魂族太过轻松如意,所以才会对窦源有此一问。
如果窦家能够知晓魂族元婴不顾规矩袭杀窦源,那他根本没有兴趣救下这位二公子。可如今窦源的传讯玉简出了问题,除非能活着,才能将魂族追杀一事传回去,届时窦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否则将又是那死无对证之事。
这些念头急转而过,王堂语速急促地问道,“现在有一个办法,我没有太大的把握。只能说是一线生机,你要不要赌一下?”
“你说,我愿意赌。”窦源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连忙点头答应。他的眼睛如同那输红了眼的赌徒,只要有哪怕一丝的翻盘机会,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
王堂指着一旁的窦山,对窦源沉声说道,“我和他此次难逃一死,若你侥幸逃脱,还望你善待他的家人。若你能答应此事,我便尽力救你一命。”
“没问题,”窦源急切地回应,眼见魂族追兵越来越近,他焦急万分地说道,“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定会将他家人接到我府上,好生看待。那你呢,你还有什么要求?”
王堂轻轻摇头,神色淡然,“我没家人了。但你需得发下天地誓言,否则我不敢相信你们这些公子哥儿。”
窦源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的确只是随口一说,打算回去之后给窦山家人发放一些抚恤之物,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当他瞥见王堂眼中那抹讥笑之色时,窦源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王堂,绝非等闲之辈,他之所以甘愿成为窦家的死士,背后必有隐情。但此刻形势危急,窦源无暇多想,只能迅速发下一个天地誓言。
窦山向王堂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有了这份天地誓言,他相信窦源必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家人。当初,他之所以甘愿成为家族死士,不就是寄望自己有一天能立下大功,让窦家主脉之人能够善待家人吗?
窦源既然发下了天地誓言,那他就必然不敢轻易违背,至少,家人的生活与安危有了最起码的保障。
毕竟,作为修士,欺心都不愿轻易为之,更何况是欺天之举?
一旦违背了誓言,遭到天地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不仅会毁了道心,还随时可能遭到天地规则的惩戒,从此修为再无寸进的可能,甚至稍不留神就会走火入魔,轻则修为尽失沦为废人,重则当场陨落身死道消。
如今,心愿已了,窦山心中再无挂牵,自然可以慷慨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