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们以前并没有见过,我也没有要特意跟踪你的意思。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我还是从那边躺在地上放狠话的那位小朋友那里,刚刚知道你的名字。我们两个都是给别人当助理的打工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人家克格勃和CIA的掉路灯组与剥头皮组(注)的干员在柏林地道里互相遇见,还讲究做事留一线,能不开枪,就不开枪呢。”
(注:这是冷战时期,双方间谍部门里坐办公室的情报分析科的文职人员,对出门执行任务的前线特工的常见戏谑称呼。)
“就像现在年轻人喜欢说的,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对你来说,我是无害的。”
阿莱大叔笑了一下。
诚实的来说,笑的蛮慈祥的。
但对于了解对方曾经干过一言不和,就烧了人家高官价值几亿美元毒品卡车的彪悍往事的吴琴莱来说。
阿莱反而笑的对方,心中更加紧张了。
这路数搞不懂啊。
想想看。
这也是挺好理解的一件事。
就好比要是你见到有谁拿着枪在银行里,咋咋呼呼的要赎金,要卡车,要直升飞机的。
哦。
这是正常的银行大劫案。
可你要见到哪天有绝世的凶人,高举着AK47,一边向天扫射,一边对着电视台的镜头微笑着阐述着爱与和平的理想。
这TMD的是小丑出街了吧?
你越是搞不清楚对方的脑回路,你的心就越慌。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明明吴琴莱才是场中唯一拿着枪的那个。
他却看上去,反而比阿莱大叔还要更慌一点。
“我只是说一下,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割裂感。”阿莱大叔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就像这瓶贴了错误的洗洁剂标签的红酒一样。”
“我看到了一个无助的男人,正在拿着一把他根本无法使用的武器。”
“格洛克17GEN3,空枪净重625克,10发弹夹容量的警用版本,使用9mm的帕拉贝鲁姆子弹。这里的灯光有点暗,看不太清,不过从我这个距离来看,你手中的应该是奥地利原产地的纯进口高级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地方生产线搓出来的产品。豪哥对于枪的品味不错。”
“你不知道,我当缉毒警察的那些年,我是多么看不懂,那些动不动喜欢镀层金,镶个翡翠,或者贴个象牙的毒贩子么。又重又滑,还不顺手,简直搞笑。”
阿莱大叔语气有些怀念有些唏嘘的样子。
“这枪故障率低,后座力小,文职或者女性都能使用,确实很不错。搞不好你手中这把,还是从我的老部队里流出来的。”
“毕竟,整个国家,哪怕把所有的大军阀们都算上,能配发全套纯进口武器装备的,就没几支部队。”
“枪是好枪,但问题在于,你了解你手中的枪么?”
他笑吟吟的问道。
“杀人足够了。”
吴琴莱咬着牙,用尽可能凶狠的声音说道。
“不不不,你错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普遍误会,很多人以为上战场只是对着人影扣动扳机就足够了。这完全是乌合之众,散兵游勇的打法。这种打法,很多时候,两方几万发子弹泼水似的朝对方的山林泼洒出来,最后回来一清点报数,搞不好双方唯一一个受伤的,是在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
“真正的杀人机器,是需要大量知识和经验做为积累的。想当兰博,你至少也得是越南战争的精锐老兵嘛。”
阿莱大叔接着笑。
“比如我就可以告诉你,你手中的手枪的初速是381米每秒,动能是501焦耳,这是假设你没有用什么特殊弹种的情况下。它至少可以轻易打穿30mm的木板,在入射角度比较好的情况下,能打穿50mm的。”
“所以你说那两个小孩子,即使躲在调酒吧台后面也没用。”
“这话对,但只能算对了一半。”
阿莱大叔挥了一下手。
“我怕您不知道,而因此产生误判,所以做为专业人士,我非常有必要要给您解释清楚一下。”
“打穿没问题。但这种情况下,穿过木板的子弹,随着它的弹头构型的变化,它会在瞬间发生剧烈的失稳翻滚。弹道完全是无法估计的,这也是为什么,解救人质任务的时候,不到最后一刻,是不允许隔着车窗射击的原因。”
“因为它不可控,你不知道你会打到什么,瞄准的是歹徒的脑袋,打中的没准就是胸口,甚至可能歪到人质的脑袋上去。”
“我想,在豪哥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吴先生?您问问自己,您真的敢开枪么。”
吴琴莱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对方直接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豪哥对顾为经有一种迷之喜爱。
看待他,就像看待被他圈养在大鱼缸里的琵琶湖极品锦鲤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在刚刚在那种人影混乱的情况下。
他顶多顶多只敢对着天花板鸣枪。
而不敢给他们的腿上来一枪啥的原因所在。
他对自己没自信。
他能接受没打到人,他甚至能捏着鼻子接受打中了蔻蔻,但万一一枪把顾为经给干挺了。
吴秘书不太清楚。
回去以后,豪哥会不会把他也给干挺了。
“而且,打穿吧台的木板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吧台底下有大量的水管,酒瓶,什么的。9mm的子弹在液体中的侵彻力是很糟糕的。只要他们脑子清醒一点,你的枪就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实际伤害。”